夜,深沉如墨。
青雲宗外門的山林,在白日裡尚有幾分鳥語花香的生氣,可到了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便徹底化作了一片潛藏著未知危險的幽暗世界。
陸九玄縮著脖子,裹緊了身上那件打了好幾個補丁、聊勝於無的單薄道袍,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崎嶇的山路上摸索前行。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個做賊的,而且還是個技術不怎麼樣的笨賊。
這已經是楚靈兒交給他的“秘密任務”中,需要探查的第七個靈氣節點了。
前面六個雖然也分佈在宗門各處,有的甚至需要他半夜溜達到平日裡人來人往的任務堂後院或者演武場角落,但總歸還在“常規活動範圍”內,最多也就是被巡邏弟子發現後盤問幾句,憑著他那張老實巴交(加上最近被摔得有點腫)的臉和三寸不爛之舌(主要是瞎話編得快),倒也都有驚無險地糊弄過去了。
可這最後一個節點……地圖上那個猩紅的標記,像是一隻不懷好意的眼睛,死死地釘在後山深處,那個緊挨著傳說中“生人勿近,擅闖者死”的寒潭禁地的邊緣地帶!
越往裡走,四周的景物就越發顯得荒涼詭異。
原本還算茂密的樹木變得稀疏扭曲,枝幹虯結,像是一隻只在黑暗中張牙舞爪的鬼手。
地面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散發著寒氣的白霜,踩上去“咯吱”作響,在這死寂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刺骨的寒意,不再是山間夜晚正常的清涼,而是一種彷彿能滲透進骨髓、凍結靈魂的陰冷。
陸九玄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牙齒都開始有些打架了。他現在嚴重懷疑,楚師姐給他的這個任務,根本不是什麼“記錄靈氣波動”,而是變相的“抗寒訓練”或者“極限生存挑戰”!
“玄老……你說這鬼地方,真的只是‘靠近’禁地外圍嗎?”陸九玄一邊哆哆嗦嗦地搓著手,一邊在心裡跟玄老吐槽,“我怎麼感覺自己半隻腳已經踏進閻王殿了?這溫度……比我那破木屋冬天漏風的時候還冷!再往裡走,我是不是就得變成冰棒了?”
“哼!現在知道怕了?白天答應人家女娃娃的時候,那股子衝動勁兒呢?”玄老的聲音帶著幾分幸災樂禍,但似乎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不過……這地方的寒氣確實有點不對勁。太陰,太沉,還帶著一股……死寂的味道。小子,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老子感覺這附近……恐怕真有什麼不太乾淨的東西在打轉。”
連玄老都這麼說,陸九玄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他開始有點後悔了。當時怎麼就腦子一熱答應了呢?楚師姐雖然美若天仙,但這小命……好像更重要一點啊!
“我說玄老,您老人家見多識廣,這寒潭禁地到底是個什麼來頭?真像傳說中那麼邪乎?”陸九玄試圖轉移一下注意力,緩解內心的緊張。
“寒潭?”玄老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憶什麼,“具體來頭老子也記不太清了,畢竟沉睡了那麼多年,很多記憶都模糊了。不過,這種極陰極寒之地,往往有兩種可能:要麼是天然形成的絕陰之地,容易滋生陰邪鬼物;要麼……就是人為鎮壓著什麼極其厲害的東西,用這徹骨的寒氣來消磨或者封印它。”
“鎮壓著東西?!”陸九玄嚇了一跳,“那……那萬一封印鬆動了……”
“鬆動了?”玄老嘿嘿冷笑一聲,“那就有好戲看了!不過,就青雲宗這點家底,能鎮壓的東西,估計也厲害不到哪裡去……大概吧。”
大概吧?!
陸九玄簡直想哭。您老人家說話能不能靠譜點?!
就在他胡思亂想、心驚膽戰之際,他終於對照著地圖,在前方一片亂石堆中,找到了那個被標記出來的最終節點——一塊半掩在凍土之中、形狀隱約像是一頭俯臥的老牛的黑色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