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都監相公就留俺住進都監宅裡,在前廳廊下收拾一間耳房與俺安歇。
接下來,俺就在秋天的都監府裡如沐春風,周圍都是好人。都監相公待俺如子侄,拉俺進後院吃酒,放俺穿房入戶;又給俺找裁縫量體裁衣,裡裡外外做了新衣。
俺和都監相公朝夕相處,他到前廳上衙,俺隨侍。離府辦事,俺跟隨護衛。外人見都監相公如此待俺,有些公事就央俺遞送相公,但凡由俺經手的事,相公無有不依,及時給批覆辦理。於是外人就送些金銀、財帛、綢緞給俺表示親近,沒到兩天就裝滿了一柳藤箱。
如此過了幾天就到了八月中秋節,晚間,都監相公在後堂深處鴛鴦樓下安排了酒宴,要賞看中秋月輪,喚俺去一起飲酒。
俺這次見他的夫人,兩個跟在身邊的小兒這些宅眷都在席上,本要回避,被他死活喚住,不讓俺見外,定要一起暢飲。俺只得揖讓唱喏道聲無禮了,方才遠遠的斜身坐下,頗覺尷尬。
都監見俺拘束,便命幾個丫鬟、養娘持壺斟酒相勸,俺連吃了七八杯,都監說大丈夫飲酒豈能用小杯,須用大杯。讓丫鬟取了個能裝一升酒的大銀賞鍾,用它斟酒給俺。幾個女人連珠箭般勸了俺幾鍾,約摸十幾斤酒被灌入肚內。至此俺已吃的興起,忘了禮數,只顧痛飲。
此時,都監相公又叫喚其中一個養娘,叫玉蘭的,讓她唱曲祝興。俺醉眼朦朧瞅這玉蘭長的頗似那蔣門神家的小婦人,再細看,卻不是,臉像,但這女子個兒高。她手執牙板擊打伴奏,唱了蘇大學士的中秋水調歌:明月幾時有。。。,果然婉轉嬌柔,音如鸝鳥,唱的比快活林裡的賣唱女好百倍。
“每逢佳節倍思親”,俺聽著此曲悵然若失,不覺酒意又濃厚了一層。
都監相公讓這玉蘭勸俺飲酒一鍾,見俺喝了,就指著玉蘭對俺說:“我見你尚未婚配,此女頗有些伶俐,善名音律,極能指標。如你不嫌她低微,數日之間,擇了良時,把她與你做個妻室。”
俺便推辭,都監相公道他是言出必行的,這女必要與俺,不讓俺再說話。又藉此話題一連勸了俺十數鍾酒,見俺確實醉了,才讓俺離席回前院。
俺回到前院,肚裡二三十斤酒液翻騰,醉醺醺思考玉蘭一事,甚為鬱悶。
俺大兄娶那潘金蓮,乃是使女,也是丫鬟,性子屬實不與良家相同,把俺武家毀成如此模樣。這個玉蘭乃是張都監的養娘,看著還頗為親密,而養娘這身份,與丫鬟一樣,都是婢女一類,有奶的可喂兒女,叫乳母;未育的可能直接就是通房丫頭。。。
俺定是不會娶的!明日就同都監相公講,俺立誓三十歲前不娶妻小!
酒意洶湧,卻又睡不著,俺便取了根白臘棒子,踉蹌著來到前院中心,打了兩遍套路,抬頭看那白玉盤,淡雲半遮,已偏向西北,已是三更了。
俺正要進房睡覺,卻聽到後堂紛紛喊捉賊。俺不加思索,提了那棒子踉踉蹌蹌搶入後堂,只見那個叫玉蘭的慌慌張張走出來,給俺指道:“一個賊入後花園了。”
俺衝進花園,巡查一遍,不見有賊。又回身奔出花園,不妨月亮門黑影裡撇出個物件,正扔在腳下,還有幾根拌索從地上猛然彈起。
俺酒喝的實在太多,哪能真有吹牛時說的十分力氣,反應也已遲頓,閃動躲那物件,卻被拌索一交拌翻。
俺磕的正懵,一張獵網就迎頭罩下,門旁衝出七八個悍勇軍漢,齊聲喊捉住賊了,用拌索五花大綁把俺捆上俺,兩隻膝蓋以上都綁了。
俺還以為是他們抓錯了人,大叫:“錯了,是俺武松!不是賊!”這是燈籠火把亮起,眾軍漢怒罵著一棍一棍打俺,推搡俺小步快挪著往前廳走,挪一下打一棍,一直打到廳上。俺還沒明白過來,仍大叫:“俺不是賊,是俺武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