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雪夜密議(金大安三年正月十七?中都濟世堂地窖)

金大安三年正月十七,子時初刻,濟世堂後宅的地窖口飄著細雪,兩盞狼油燈在石壁上投出搖曳的影。蕭氏鋪開半幅燕山地形圖,硃砂標著的三個紅點如泣血的狼眼 —— 那是弘吉剌部舊部在燕山深處的藏身之處。巴特爾跪在燈影裡,左頰刀疤被狼油燈光染成青紫色,腰間三狼結皮繩磨得發亮,正是弘吉剌部 “蒼狼之牙” 隊的標誌。

“金狗在野狐嶺布了三道防線,” 巴特爾的蒙古語混著漢語尾音,指尖劃過地圖上的墨線,“第一道壕溝配火銃手,第二道鐵浮屠重甲兵,第三道屯著燕山衛的生力軍。” 他忽然掏出半枚狼牙,齒根處刻著蒙文密號,“我們的人扮成羊皮商,摸清了每處火銃哨卡的位置 ——” 狼牙頓在地圖中央,“可金狗的鐵浮屠甲,尋常箭矢難穿。”

蕭氏望向牆角樟木箱,十支改良火銃在狼油燈下泛著冷光,槍管上的狼虎交纏紋清晰可見。她從懷裡取出丈夫的腰牌殘片,與巴特爾的半塊拼合,完整的狼頭陰影恰好覆蓋野狐嶺:“明日起,濟世堂的藥車每日出城。” 她指尖敲了敲木箱,“黃芪捆裡藏火銃,引信混在我的金瘡藥粉裡 —— 金狗查藥不查醫,這是漢地的規矩。”

蕭虎摸著夾襖裡的腰牌,銅角硌得肋骨生疼。白日裡張師傅將狼骨燒成灰,混進槍管鍛鐵時說的話還在耳邊:“草原狼的魂,得融進漢地的鐵裡,才能咬穿金人的甲。” 此刻地窖裡硫磺混著狼油的氣息,竟讓他想起父親當年在篝火旁烤狼肉乾的味道,鹹腥中帶著松木的焦香。

“漢人有句話,” 蕭氏忽然轉用漢語,指尖劃過火銃圖紙上的虎口準星,“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她望向巴特爾,銀鈴在袖口晃出狼影,“金人的火銃用生鐵鑄管,怕炸膛,所以火銃手總站在下風處;他們的鐵浮屠重甲,胸頸處的海東青徽記看著威風,實則甲片間只有兩根皮繩相連。” 她的指尖停在圖紙上的咽喉位置,“我們的火銃,就打這裡。”

巴特爾點頭,從鹿皮袋裡倒出曬乾的火絨草,金黃的草莖混著漢地硝粉:“這是斡難河邊的狼崽子們冒死採的,雪地裡點得著。” 他忽然望向蕭虎,目光落在少年肩頭,“少主人背上的虎紋 ——” 喉間滾過蒙古語的顫音,“可是咱弘吉剌與漢地虎神的契約?”

蕭虎摸著肩胛骨下的刺青,結痂處傳來細癢。母親曾說,第十九道刺線對應弘吉剌部 “十九勇士” 傳說,每道線都蘸著胡漢兩種血。此刻石壁上,虎紋剪紙與狼頭旗殘片的影子交疊,竟似一頭背生火焰的神獸,前爪按在燕山,長尾掃過草原。

更漏聲裡,蕭氏取出半幅殘破的《華夷圖》,絹面上的江河山川已褪成淺黃。她用硃砂筆在宋金邊界畫了頭猛虎,虎眼望向北方,虎尾卻拖出長長的狼毫:“金人懸狼首、繪鷹圖,以為能鎮住草原 ——” 筆尖一頓,虎首忽然轉向克魯倫河方向,“卻不知,當虎的火與狼的血在野狐嶺相遇,便是他們鐵幕雪牆崩塌之時。”

巴特爾忽然以蒙古禮撫胸:“鐵木真汗的大軍已過克魯倫河,前鋒距野狐嶺還有三日馬程。” 他掏出片羊骨,上面刻著密文,“汗的信使說,若遇弘吉剌的狼旗,便開左翼相迎。”

蕭氏的筆在《華夷圖》上頓住,狼頭腰牌的影子恰好落在 “弘吉剌” 故地。七年前野狐嶺的血、七年後中都的火,此刻在狼油燈下交織成網。她忽然將火銃圖紙壓在地圖上,狼虎紋槍管正對著金軍防線:“告訴汗,弘吉剌的狼,如今有了漢地虎的牙 ——” 聲音輕如落雪,“這牙,能咬開金人的火銃陣。”

蕭虎看著母親鬢角的白髮,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若見鐵木真,便說弘吉剌的狼,願與他共飲班朱尼河的水。” 此刻地窖深處,張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