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再看皇帝,也沒有再看地上那攤刺目的碎玉殘湯。他像一柄驟然出鞘的寒刃,猛地轉身,動作帶起的疾風捲起衣袂,獵獵作響。那半塊剛剛被皇帝稱為“血螭令”的青銅殘令,被他毫不在意地反手塞回袖中,灼燙的金屬邊緣擦過手臂內側的面板,留下清晰的痛感,卻遠不及心頭那如同冰河炸裂般的刺骨寒意。

“侯爺!”門口被侍衛架住的親衛看到蕭景行逼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涕淚橫流地嘶喊,“松濤院密室……全是血……暗道開了……老侯爺……”

蕭景行沒有停留,甚至沒有多問一個字。他的身影快如一道撕裂昏暗晨光的黑色閃電,徑直從皇帝身側掠過,帶起的風拂動了李琰額前散落的髮絲。王德福下意識地想開口阻攔,卻被蕭景行那冰冷到毫無生氣的眼神掃過,瞬間如墜冰窟,僵在原地。

“蕭景行!”皇帝終於從喉嚨深處擠出破碎的咆哮,帶著一種被徹底無視的暴怒和更深的不安,“你要去哪?!給朕站住!骨匣!血螭令!朕命令你……”

回答他的,是蕭景行消失在暖閣門檻外決絕的背影,以及宮道上驟然響起的、沉重而急促遠去的腳步聲,一聲聲,如同踏在紫宸殿緊繃欲斷的心絃上。

李琰的身體晃了晃,巨大的眩暈感伴隨著心口熟悉的、針扎般的劇痛洶湧襲來。“呃……”他痛苦地佝僂下去,眼前陣陣發黑,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衫。王德福魂飛魄散地再次撲上攙扶:“陛下!陛下息怒!保重龍體啊!太醫!太醫怎麼還沒來!”他尖利的嗓音在空曠的殿宇裡迴盪,充滿了絕望的恐慌。

皇帝死死抓住王德福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老太監的皮肉裡。他大口喘息著,目光卻死死釘在蕭景行消失的方向,眼中翻湧著驚濤駭浪——蕭遠山在密室消失,只留下一攤新鮮的血跡?這絕非重傷昏迷之人能做到!是誰?是蔣氏的同夥?還是……那個潛藏在暗影裡,與“血螭令”息息相關的恐怖存在,終於按捺不住了?蕭景行……他袖中那半塊血螭令,他懷中的骨匣……他究竟是這場驚天棋局的棋子,還是……執棋之人?

一種遠比身體病痛更深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瞬間爬滿了李琰的脊椎。

***

武安侯府,松濤院。

昔日清幽雅緻的院落,此刻被一種令人窒息的肅殺和血腥氣籠罩。精悍的親衛鐵鷹衛已將整個院子圍得水洩不通,人人按刀而立,面色鐵青,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著每一個角落,空氣緊繃得幾乎能迸出火星。院中那尊沾著暗褐色血跡的石獅,在慘淡的晨光下,像一頭沉默的噬人兇獸。

密室入口就在臥房內拔步床下。厚重的床板被整個掀開,露出下方一個僅容一人透過的、黑洞洞的方形入口。一股濃烈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混合著泥土的潮氣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淡淡的陳舊鐵鏽味,正從洞口源源不斷地湧出,瀰漫在整個房間。洞口邊緣,深褐色的血跡尚未完全乾涸,呈現出一種粘稠的、令人作嘔的質感,一路蜿蜒滴落,消失在下方深不可測的黑暗裡。

昨夜負責看守此處的幾名鐵鷹衛跪在門外,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地磚,身體因恐懼而劇烈顫抖。他們身上都帶著傷,皮開肉綻,顯然經歷過一場短暫而兇險的搏殺。

“侯爺!”見蕭景行如疾風般踏入院落,鐵鷹立刻迎上,聲音嘶啞低沉,帶著濃重的自責和驚疑,“屬下失職!昨夜丑時三刻,院外巡守兄弟發現西南角有異常響動,似有人窺探,便分出一隊前去查探。屬下帶人留守密室門外,不過半盞茶功夫,房內……房內突然傳出極其細微的機括轉動聲!屬下立刻破門而入,只看到床板正在合攏!有黑影一閃沒入地道!屬下帶人追擊,剛下地道便遭遇伏擊,對方手段詭異狠辣,身法如鬼魅,且……且似乎對地道極其熟悉!交手不過數息,對方便引爆了預先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