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年紀合適便可以參選。

她們來得更早——怕搶不到名額;也來得更遲——因為要先給家裡做完飯、喂完雞、照顧弟妹。

一個清晨,帳篷外出現了一個小隊由青衣少年帶領的姑娘,她們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排隊隊伍,不敢靠近。

“你們是來參加評選的嗎?”一名使團女成員走上前。

她們緊張地鞠躬:“是,我們聽說,……只是我們沒有拜帖,也沒人寫推薦信……”

“沒關係,”那女成員一笑,“這裡不收推薦信,只要年紀合適就可以的。”

她帶她們去到了另一排帳篷,是專為無身份女子開設的通道,先生們依然親自接見。

一名來自泥瓦匠家的姑娘,被問到:“你覺得你與貴族之女有何不同?”

她咬牙答:“她們衣食無憂,我需擔柴挑水。但若是念書、做事,我在學堂偷偷學過字,會寫一些,我哥哥誇我寫得很好。我如果能學字,不會比她們差。”

先生沉默片刻,寫下:“尚可。”

也有姑娘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坐下便結結巴巴:“我……我沒讀過太多書,但我能記事、能洗衣、能做活……”

先生沒笑,只問:“你願意學嗎?”

她抬起頭,眼中帶光:“願意。”

這些來自平民的女子,或許語言不夠得體,行止不夠端方,卻有一種貴女不曾有的火光——那是對命運的悸動,是若不抓住,就再無機會的清醒。

帳篷外,有貴女拈帕遮面,有平民女孩搓著指頭。

有人嗤之以鼻:“寒門之女,妄想入學,笑話。”

九日過去,評選落幕。

天光微斜,少女們一個個從大帳中出來。有人喜極而泣,有人垂頭喪氣。

更有人回頭望了一眼評審的地方,像是看見了人生新的起點。

這場由異世使團設下的女選,沒有簪花披錦、沒有禮官宣讀,只有一道道提問、一雙雙目光,和一座敞開的門。

安洛看著那一沓被挑選出來的女子名冊,長嘆一聲:“這些人,未必全是最聰明的,卻是最勇敢、最有野心的。”

野心不算一個貶義詞,有野心的人才會進取,才會不斷向前。

學習不只要聰慧,還要不停向前。

這個世界上不缺聰明人,缺的是有信念有決心改變世界的人。

對她們來說,學成以後並不是相夫教子光耀門楣,而是要更好做自己,做女子的表率,並改變這個世界。

選拔已然過去,留在名冊上的女孩寥寥,落選者卻遍佈京城、百姓與貴族之中。那些未能入選的權貴之家面上雖維持風度,心底卻早已翻騰不休。

朝臣們終於坐不住了。

“此番選拔之事,全由使團操持,未曾過我朝六部稽核,也未遞送天聽,若人人皆效仿,朝廷之威何存?”

“我朝自有規制,何時由他國之人私自設場、獨斷選才?”

群情洶湧,尤其禮部幾位年高資深的大人更是連連上表,請皇帝下詔整肅朝綱,追問使團繞過朝廷、私設考場之責。

可這幾道奏章遞入宮中,卻彷彿沉入了湖底,一點漣漪都未泛起。

小皇帝並未召見任何官員,也未作半句批答。

那日,他只留了幾個近侍與幾位信任的內侍侍奉左右,早早歇朝,將自己關在御書房中,一連兩日,不出不言。

沒人知道,他的案頭堆著的,是使團前日送進宮中的厚冊商品目錄。

五本書冊,封皮各異,均以東陸異種紙張所制,摸起來冰冷而結實。封面上皆印有整整齊齊的文字標題,《農業》、《工業》、《醫療》、《科技》、《建築》,小皇帝看不大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