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次前往異國學習的名額,朝堂之上、私宅之中,幾乎人人都打起了算盤。

雖說使團僅提出了派些聰慧之人前來研學,可這看似簡單的要求,實則背後大有學問。

此去異域他鄉,路途遙遠不說,還要與異邦人日日相對,不僅要耳聰目明、通文識字,還得通曉人情、識禮儀,最好再帶些膽識和筋骨。若只是個病弱書生,未到彼岸就死在途中,豈不是貽笑大方?

更何況,他們此行學習的,乃是那“照明神器”的製作之法。在眾朝臣眼中,這等神物若真能掌握,其利足以照亮江山、覆舟天下。如此要訣,豈能隨意傳授於庶人?說是“研學”,實則更像是一場利益與權力的爭奪戰。

“這等技術,說它是仙法也不為過。”左都御史在朝會上沉聲說道,“若讓工匠賤籍之人得了手,那日後誰還肯聽咱們的話?豈不是養虎為患?”

“李大人言之有理。”戶部尚書冷笑一聲,“再說,那些粗人懂什麼?叫他們學燈,不如叫他們燒火。”

眾人鬨然,竟也沒人反駁。

實際上,不少人都私下動了心思。比起真的造福天下,他們更擔心的是:若這手藝落於他族他人,將來再想得回便難如登天。

既然如此,倒不如自家人學會,收歸己用。於是,一時間,朝中諸公卿、宗室貴胄、地方世家皆躍躍欲試。

可問題又來了——大人物們自己多是須發斑白,縱有野心,也早已身老體衰;況且,年紀越大,越知避險之理,怎肯輕易遠行?思來想去,他們便將目光投向了自家下一代。

“讓兒孫去。”幾乎是所有人的共同想法。

他們要的不僅是能學成歸來的人,更要一個能撐得起身份、帶得起榮耀的“旗幟”。若此子未來能學成歸來,不但光耀門楣,更可一躍高於同族諸支。即便不歸,也不過折損一子,權作探路者。

訊息傳出不過數日,京城各處皆喧譁。

御街兩旁的青樓歌館冷清了,私塾學堂卻座無虛席。大小世家調集子弟,考才學、測武藝、查體格、驗文書,連平日養在深閨的庶子也被叫來,唯恐漏掉一顆潛力之星。

“你若能去彼岸學成,回來便是家主。”某侯府主母對長子如此耳語,語氣篤定。

“兄長你不去也好,娘說你身子不好,還是讓我去吧。”一個面目清俊的少年如此對哥哥說道,眼中卻滿是躍躍欲試。

名額只有二十人,可想而知,爭奪將是何等慘烈。

十餘日之間,朝堂上表奏不斷。某家子弟有功、有才、有德;某族長孫曾在書院奪魁、兵書熟誦;更有甚者直接上門“拜訪”使團,暗中送禮,以圖內定。

而使團卻並不急於答應,反倒一派悠然。安洛帶著翻譯與文書人員,日日在驛館品茶賞畫,偶爾出門看戲,擺明了姿態:我們不缺人,你們要選,就選最好的人。

這下好了,反倒激起了世家之間的暗鬥。有人在朝上唇槍舌劍,有人在場下鬥雞走馬;甚至還有幾家族中子弟為爭名額,約鬥校場,一場比試看得朝臣側目,百姓稱奇。

“這哪裡是求學,分明是爭聖旨。”有老臣搖頭嘆息,卻又按捺不住自家人也去湊熱鬧。

到了第十四日,最終名額終於敲定。

二十人,皆為世家精挑細選的“麒麟兒”。年紀在十六到二十之間,多是家中嫡長、庶出之中最為出色的一人。個個身姿挺拔、眉目英氣,既有才名又有膽識。最難得的是,他們均修習武藝、熟讀六經,可謂人才濟濟。

訊息一出,京中歡騰。

朝堂上,幾家得了名額的重臣頓時神情不再凝重,換上了春風得意;而未得者,則面色陰鬱,私下裡怨聲載道。

可再怎麼怨,也只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