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窗燭影重,公子立庭中。

庾家兩位公子並肩而立,望著大屋燈火處,陷入沉思。

“誒?你有沒有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說話都不帶我們了。”庾於陵突然開口道。

庾黔婁微怔:“他們說話什麼時候帶過我們?”

庾於陵一噎:“呃......倒也是。但為什麼不讓我們在場,難道我們不夠資格嗎?”

庾黔婁木然看向弟弟。

庾於陵神色微尬,小聲道:“好像確實不夠。”

庾黔婁又木然地把頭轉了回去。

“誒?不對呀!我是不夠,但你是州主簿,為啥你也不能在座?”庾於陵疑惑問。

庾黔婁注視著屋中人影,喃喃道:“州主簿有什麼的,州長史又怎麼樣......”

“他學問實在太好......”庾於陵感慨又歆羨地嘆了口氣。

庾黔婁只覺弟弟一味學問,還是太單純,也沒多解釋,只是輕聲說:

“他厲害之處,可不在學問。”

庾於陵搖搖頭,負手道:

“你不懂。有人以讀書通世事,有人以世事通讀書。經綸中自有山河影,世味裡原藏典謨音。道之一字,殊途同歸。”

庾黔婁目光一震,驚異地看向弟弟。

庾於陵背手而立,保持了數息高人的形象,然後不好意思地笑道:

“這是王揚講學的時候說的。”

庾黔婁:......

......

“等等。”庾易眸色倏然一凝,眼中射出清炯炯的光:“公子方不方便說得明白一些。讓公子出使,究竟是王爺的意思,還是令叔父的意思?”

王揚道:“王爺先有此議,叔父贊成之。”

庾易追問:“如何贊成?”

王揚答曰:“大為贊成。”

庾易沉思不語。

王揚看了看庾易表情,續道:“先生也知道,如今是多事之秋——”

“多事之秋?”庾易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王揚解釋道:

“秋日肅殺,萬物將藏。如今蠻亂不靖,胡塵多事,恰如草木搖落之秋也。”

“公子博聞強識,我不及也。此詞於今日......甚切。”

庾易看向王揚,目有深意。

王揚欠身道:

“先生謬讚,揚不敢當。先生交遊廣闊,遍歷山川,見聞之博,豈是揚能比的?揚今日來,除了向先生辭行之外,便是想請教先生,關於赴蠻的路線問題......”

庾易一邊執壺添茶,一邊說道:

“線路問題還是不要和我討論了。畢竟我一介白衣,又是局外人,如何能聞使團要務?再說——”

庾易略微一停頓,然後稍稍加重語氣道:

“——如今可是多事之秋。萬一出使路上出了什麼差錯的話......”

庾易放下茶壺,抱歉一笑:

“公子見諒,我不是說出使會出差錯,而是......”

“明白,先生說的是萬一......”

庾易點頭,似乎在回應王揚,又似在自言自語:

“對,是萬一......”

王揚一笑:

“其實也沒什麼好保密的。去汶陽峽前面的話還有幾條路可以選,過了界山後就那一條路,人所共知。不過我這裡倒真有一條別人都不知道的路線。”

“那就更不能和我說了。”

庾易不再看王揚,低垂著眼,徐徐吹著茶湯,似乎完全不想繼續話題的樣子。

王揚略一思索,語氣輕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