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多辛苦思慮應對之道,三日後再議!”
……
燭火搖曳,映得樊丞相的書房忽明忽暗。案几上,那封被揉皺的奏表副本靜靜攤開,墨跡暈染處彷彿一張扭曲的笑臉,嘲弄著朝廷的窘迫。
樊丞相枯瘦的手指死死按在奏表上,青筋在手背上暴起。他的目光陰鷙如鷹,死死盯著“巴州政務院”五個刺目的大字,彷彿要將紙頁燒穿。
“相爺……”幕僚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驚動窗外可能存在的耳朵,“夏淮安這一手‘以退為進’,實在高明。他表面謝恩,說什麼‘朝廷體恤巴州官員不足’,實則將罷官令轉化為收攏人心的機會……”
“本相當然知道!”樊丞相突然暴喝,袖袍猛地掃過案几,茶盞“啪”地砸在地上,碎瓷四濺。滾燙的茶水潑在青磚上,騰起一縷白霧。
他站起身,官靴碾過碎瓷片,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他這是逼朝廷讓步!若繼續打壓巴州,反而坐實了朝廷‘刻薄寡恩’的惡名!”他的聲音嘶啞,像是砂紙摩擦,“好一個夏淮安……本相倒是小瞧了他!”
書房內死寂一片,唯有銅漏滴水聲清晰可聞。
樊丞相踱到窗前,猛地推開窗欞。夜風灌入,吹得燭火劇烈搖晃,在他臉上投下猙獰的陰影。遠處宮牆的輪廓在月光下如同蟄伏的巨獸,而更南方——那是巴州的方向——彷彿有一團看不見的火焰,正灼燒著他的神經。
“如今朝廷騎虎難下!”他猛地轉身,官袍下襬掃翻了一摞公文,“打?他巴州兵強馬壯,又有天雷利器;和?難道要朝廷向一個節度使低頭?!”他一把揪住幕僚的衣領,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太后和皇帝將這燙手山芋丟給本相,本相若處置不當……”
幕僚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冷汗順著鬢角滑落。
突然,樊丞相鬆開手,發出一聲夜梟般的冷笑。他蘸著桌上未乾的茶水,在案几上重重寫下四個大字:
“特權腐化!”
水跡在燭光下泛著幽光,像一條吐信的毒蛇。
“相爺是說……”幕僚瞳孔驟縮,“從夏淮安的親信下手?”
“不。”樊丞相的指尖劃過水漬,聲音冷得像冰,“是從他最得意的地方——那個所謂的‘華夏社團’。”他眯起眼睛,“本相仔細研究過夏淮安的章程,他要求社團成員‘不拿百姓一針一線’,哈!”
他突然從袖中掏出一份密報,甩在案上:“看看這個!巴南郡的農工抱怨,華夏軍的炊事員給官員多打肉菜;錦城的商戶訴苦,小魚鄉來的工匠仗著資歷欺壓本地人……”
幕僚眼睛一亮:“相爺高明!連秦王這樣的皇親國戚都忍不住貪墨糧鹽,夏淮安手下那些泥腿子,豈能真做到清心寡慾?”
“傳令‘青蚨’。”樊丞相的聲音突然輕得像羽毛,卻讓幕僚寒毛直豎,“第一,在巴州散播流言,就說夏淮安縱容親信貪腐,自己卻裝清高。”
“第二,重金收買華夏社團的中層幹部,尤其是管錢糧的。不要直接策反,只需誘他們行些小方便——比如給親戚多分畝產,給同鄉安排輕省活兒……”
“第三,”他蘸著茶水,在“特權腐化”旁又寫下“黨爭”二字,“挑撥小魚鄉舊部與巴州新人的矛盾。讓那些‘老革命’覺得,新人搶了他們的地位!”
幕僚忍不住擊掌:“妙啊!只要特權之風一起,夏淮安要麼嚴懲親信失了人心,要麼包庇縱容壞了規矩!”
樊丞相沒有答話。他望向窗外,月光如洗,照在那灘漸漸乾涸的水漬上。茶漬扭曲變形,像一道猙獰的傷疤,又像一張譏諷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