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52年,咸陽,武安君府

幾片枯黃的落葉被秋風吹拂著飄搖而下,正好被一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踩在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清脆響聲。

武安君府的門前地上已經積了能覆蓋腳踝那麼厚的落葉層,一看就是多日都沒有人打掃過了。

王翦站在冷清的門庭前,無聲地嘆了口氣。

自武安君白起在杜郵被秦王稷賜劍自刎後,已經過去五年了。

王翦至今還記得當年聽聞此事時,那種震悚和驚駭。

武安君白起被秦人視為太白星下凡,戰功赫赫,征戰沙場三十餘年,百戰百勝。南挫強楚,北威燕趙,戰勝攻取,破城墮邑,不知其數。八年前的長平之戰,更是奠定了他戰神之名,各國軍隊聞風喪膽,只要看到上面繡著“白”字的戰旗,都望風而逃。

武安君是王翦一直努力想要成為的目標。

只是這樣的戰神,最後也不過是被小人奸臣汙衊被王上猜忌賜死的結局,實在是讓人唏噓不已。

王翦並不信這是什麼手染殺孽造成的報應,作為一個軍人,把刀劍對準敵人是恪盡職守。

看來,就算做一個戰無不克的上將,也不能如平常人般壽終正寢。

也許是賜死白起的心虛,秦王稷沒有剝奪白起武安君的稱號。可白起之子白仲謹慎小心,早就把武安君府的牌匾主動摘了下來。現今這裡只是普通的白府,但左鄰右舍還都習慣稱這裡為武安君府。

王翦站在空白無匾的門前沉思了半晌,終於走上臺階,扣響了門環。

在門開啟前,他抬手拂開飄落肩頭的幾片落葉,掩飾了自己方才駐足良久。

跟隨著前來應門的小廝引去主屋,王翦不意外地看到府裡散落著各式的箱籠和書簡。他知道白仲要舉家搬離這片權貴聚集地,遷到一處偏僻的地方安居,否則他也不會挑這個時間來。

是非之地,搬走也好。想必若不是武安君剛逝去時搬家比較敏感,會有向秦王稷不滿對抗之意,白仲也不會拖到現在才搬。

王翦邁入一道院門後,就看到一身白衣的年輕人站在院當中,指揮著僕人們裝箱搬運。這位年輕人看起來也就不到二十歲,才入秋就已經穿著加厚的冬衫,領口還綴了灰色的狐狸毛,縮著脖子雙手互動插在袖筒裡,一副弱不禁風的羸弱模樣。

這是白起的獨子,今年十九歲的白仲。

武安君的名聲天下皆聞,但他的獨子卻被他保護得極好,幾乎無人知曉。概因白仲之前出生的幾個哥哥都少時夭折,白仲是白起中年得子,且白仲出生時就先天不足,能長大成人已是不易。白仲十歲前都從未出過府門,直到白起被賜死後,才不得不撐起武安君府的門面。

聽到王翦的腳步聲,白仲回過頭,慘白得毫無血色的唇勾起一道弧度,笑著打招呼道:“呦!聞著味就來啦!”

王翦與其相識於年少,自然不會跟他客氣,點了點頭道:“幫你來搭把手。不過白叔的那些兵書可都是要歸我的,還有行軍地形圖。”

雖然王翦在武安君府外迷茫了一下人生為之奮鬥的目標,但身為軍人的本能,還是讓他不會放棄這些寶貝。更何況,留給白仲也是寶物蒙塵,浪費。

“對了,還要白叔珍藏的那些兵器。”王翦霸道地一揮手。

“早就安排好了,到時候會送到你府上。”白仲笑著搖了搖頭。至於怎麼送,也是門學問。白起的這份遺產價值連城,咸陽城上下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呢,他怎麼敢就這樣大大方方地送到王家去?自然需要魚目混珠一下。

“那叫我來作甚。”王翦其實很不願意踏足此地,來這裡看到掛著即使出了孝也沒有撤下去的白布,只會讓他更清楚地認識到秦國的那位如日中天的戰神,已經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