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這句話,正巧被侍衛通知,匆匆趕來的趙王偃聽見,吹鬍子瞪眼睛地喝問道:“香料?什麼香料?是攜僕分下來的嗎?”
攜僕是負責總管王室使用器物的內侍官,比趙王偃早一步到來,聽見自己被點名,馬上撲通一聲跪下,戰戰兢兢地回報道:“回稟王上,這種香料臣從未聞到過,應不是從臣手中領用。”
“那這香料是如何得來!”趙王偃震怒。不管實際上他對酈王后是如何冷落,但後者畢竟是他的女人。尤其當他走進殿內,發現已經沒有聲息的酈王后妝容精緻,比他印象中的還要秀美豔麗時,更是有些怒不可遏。
說起來,他已是有好多年,都沒有仔細正眼看一下他的這位髮妻了。
些許愧疚席捲心頭,趙王偃來不及品味這複雜的情緒,便聽到殿內傳來一個女聲,顫顫巍巍地稟報。
“回王上,這香料……這香料是公子高每個月送來的……”
站在一旁的趙高無聲地勾了勾唇,果然不出他所料。說話的那個怯懦侍女,應該就是靜姝口中提到過的蘭欣。
他沒有出聲否認,也沒有為自己辯解。他的眼神一直盯著跪在地上的兄長,自然沒有錯過在聽到蘭欣的話後,兄長猛然間僵硬的背脊。
呵,他這個傻哥哥,不會真信了吧?
喏,之前他肯定不會,但聽過他方才對酈王后所言後,恐怕就難說了。
趙王偃見殿內大部分人的目光往角落裡投去,才發現那裡站著一名身穿紫袍的少年。因為他站在帷幔的陰影之中,一時之間看不太清楚他的臉容,卻能看到他唇邊那抹嘲諷的微笑。
無端端的,趙王偃從腳跟竄起一股寒意,瞬間直衝背脊,用盡全身的自制力才強迫自己不要後退。
對於自己的這個二兒子,趙王偃有種莫名的恐懼感。
當年趙高出生時,他和酈王后的感情雖然有些嫌隙,但還真不到現如今這種不聞不問的地步。酈王后難產時,他得到了訊息也立刻來看望過。卻沒曾想,明明那個他曾經抱在臂彎,確認了已經夭折的孩子,在夜晚來臨之時竟然活了過來!
所以在他父王認定這孩子是掃把星之後,他並沒有說什麼,反而在心底裡贊同。掃把星?何止是掃把星!這定是個惡鬼!佔了他孩子的軀殼!
他曾想過是否用什麼手段,讓這孩子在沒長成之前,看起來意外死掉。可也僅僅是想想,他怕萬一不成功或者哪怕成功了,都會招來惡鬼的報復。
所以只能當他不存在,儘量減少碰面。
他不信酈王后不知道這孩子死而復生,也怕接近這位生下這個惡鬼的女人,漸漸地就越發疏遠於她。
只是沒曾想,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
趙王偃緩緩坐在了木榻上,努力回想著。最後一次見到酈王后,究竟是在什麼時候?是上個月的宮宴?還是再之前的大典?
寢殿內一片死一般的寂靜,過了許久許久之後,趙王偃才打破了沉默。
“徹查,無論是誰,孤要他付出代價!”
雖然有人指認這有問題的香料是趙高送的,但趙王偃還沒糊塗到對方說什麼就信什麼的程度,派少府徹查此事。
少府是掌管王室私庫的總管,本不應擔此重責。可主管後宮事務的酈王后已然身死,趙王偃為了避嫌不讓嫦姬負責此事。至於為何不委任趙嘉……趙王偃下意識地覺得,不能給趙嘉包庇趙高的機會。
這一任的少府姓崔,已年過不惑,也是趙國的望族之後。崔少府接了王令,便恪盡職守地查案了。所有相關人員都被控制在寢殿內,不得隨意出入,再依次請人前去偏殿問話。連不在現場的嫦姬也被客客氣氣地請來,後者唱作俱佳地表演了一場先驚駭後痛哭的大戲,最後被趙王偃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