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申時等到戌時,海蘭在佛龕前枯坐了兩個時辰,始終不見御前的人前來,也沒人通傳訊息,最後她平靜地接受了葉心不會再回來的事實。
海蘭一早知道事情會敗露,眼下養心殿沒有傳出任何旨意,心下可惜,到底還是沒能把永琰除掉啊。除了葉心,似乎她也沒有損失什麼,或許皇上看在永琪的份上,或許……他也多少是在顧及姐姐的想法?
“葉……來人,”海蘭沉著嗓子喚了宮人來,看著眼前不慎眼熟的小宮女,她皺了皺眉頭。
進來的巧巧見她神色不對,立刻屈膝行禮,“奴婢巧巧,先前一直跟著葉心姐姐,謹聽娘娘吩咐。”
海蘭視線停在虛空中怔忪許久,才幽幽開口,“去備一身不顯眼的衣服,本宮要出去。”
巧巧顫著腿站直了身子,安靜地替她安排好了需求,一聽她讓自已出去,如蒙大赦地應諾退下。
說來也是她倒黴,本不欲湊到海蘭跟前的,奈何宮裡掌事的葉心被帶走之後,宮裡一應事務沒個人出頭,亂得一塌糊塗。兩個一等的大宮女猜主子心情不好,不想往近前湊,便一推二五六,讓她給頂上了。
按說她家屬上三旗包衣,出身相當不錯,父親領著內務府的差事,堂姐是御前的女官,雖還不夠求恩旨免了小選,可她想謀個好差事不難,往後無論主子指婚或是適時求個恩典早些放出宮,都有可操作的餘地。
幾年前巧巧剛進宮時,父親和堂姐想著她在家嬌慣著長大,得寵妃嬪的宮裡不清淨,擔心她單純太過,怕她稍有差池就招了禍上身。彼時愉妃雖早已無寵,可至少背靠皇后又代掌宮務,日子清淨也算好去處,索性在分人的時候便打通了門路把她塞進這延禧宮。她在這兒結交了新荷這個踏實穩重的小姐妹,兩個人相互扶持著,日子就這麼不鹹不淡的過,也熬到了二等宮女的位置上。
這幾年後宮風波不斷,去年皇后一朝倒臺,皇貴妃得勢,愉妃跟著受了牽連,她又慣常跟皇后是一路性情的人,從來不顧底下人死活的,巧巧她們這樣近身伺候的宮女日子愈發艱難。堂姐也問過她要不要考慮換個宮侍奉,她卻捨不得扔好姐妹一個人在這受苦,只得留下陪她一起苦熬著。
哪料前些時候又是風雲突變,翊坤宮娘娘支招令愉妃搞倒了皇貴妃,卻仍舊不曾復位。反觀自已這位主兒,親兒子過世不見她多悲慟,一門心思的給翊坤宮的跑前跑後做馬前卒。
好容易事成了,她見不著翊坤宮那位,也沒等來複位皇后的旨意,愉妃行跡越來越瘋迷,也不知是轉眼移了性情還是暴露本性了,好像完全失了理智似的昏招頻出,竟然指使葉心公然換藥謀害皇嗣。
巧巧自認她這些年哪怕算不得百分百的忠心,至少也還勤謹,可葉心這事兒是徹底讓她冷了心。若說之前,她只是想去新人宮裡伺候,給自已和姐妹謀個更好的出路,眼下就是急切地謀生路了。如果順著愉妃的心意這麼折騰下去,她自已死不死不重要,只怕這滿宮的宮人都要給她陪葬了,憑什麼呢?
外間候著的新荷見她一瘸一拐地走出來,擔心地過去扶了一把,壓低聲音關切地道,“沒事吧巧巧?娘娘罰你了?”
她搖搖頭,示意新荷放心,也悄聲回,“行禮久了點兒,沒事,這些日子你躲著些近前的活。”
新荷點點頭,“晚上回了房我幫你按按,還好你明日休沐,要不可遭罪了。”
“別擔心啦~真沒事,幹嘛搞得我好像個瓷瓶一碰就碎!”
兩人耳語幾句便各自回去當值了,巧巧心裡想著方才海蘭吩咐今晚不用人守夜,不知她又想折騰什麼,總歸不是好事。暗自打定了主意,明天得去尋堂姐一趟,想想法子把自已和新荷撈出去,她管不了別人,卻決不能由著自已和姐妹跟著愉妃這艘破船一起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