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的清晨,開發區的街道安靜得像尚未從睡夢中醒來。太陽將第一縷光斜斜灑在開發區第四大街上,給所到之處都留下長長的影子。與周圍所有拔地而起,光鮮亮麗的建築相比,一棟建築憑藉其原始粗陋的外表,晦暗單一的顏色,殘缺不全的結構,參差不齊的圍牆,以及鏽跡斑斑的鐵門,構成了這條街道甚至整個開發區中唯一幅與眾不同,甚至有些詭異陰森的畫面。這裡是整個開發區中唯一一棟爛尾樓,人們早已忘記它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出於什麼原因在這裡停滯不動,又能因何種理由如此不協調地長期存在於這裡。

一個人,拖著長長的影子,沿著街道,由遠及近,悄無聲息地跑了過來。在爛尾樓外一處圍牆邊停下了腳步,四處張望了一下後,突然手腳並用,如狸貓般敏捷地攀上兩三米高的圍牆,隨即消失在圍牆後。

陸海空昨天在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心境下讀完了那封所謂退回來的信,信是以他的口吻寫的,寫給他的一位中學老師。

“吳老師,您好!三年沒見了,您的身體怎麼樣?前不久在開發區遇見了樓衛東,他說您剛剛做了闌尾手術,十分掛念。本想抽個時間去看您,但最近一到週末就加班,休息日比平時早八晚五還忙,實在脫不開身,非常抱歉!我們已商量好,忙過這段時間,一定找個時間一起回去看您,您多多保重! 您的學生 陸海空”。

在旁人眼中,這是一封既簡短又普通的信,裡面都是一些再平常不過的客套話。但陸海空看到的卻一些跳躍的符號,而將這些符號拼湊在一起,便構成了兩條資訊,“開發區爛尾樓東樓”,“週日早八點五分”。尋找和拼接符號的方法是當初離開基地時就預先設定好的,這封信便是他的喚醒指令。

陸海空雙腳落地,身子就勢一俯,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但還是驚得不遠處幾隻麻雀“噗嚕嚕”飛上半空。眼前的空地上不是沙土瓦礫就是雜草,其間還有不少堆得半人多高的廢棄建築材料。前面一東一西兩棟爛尾樓,像兩個傷痕累累的巨人矗立在清晨的陽光裡。陽光照在它們身上,沒有給它們帶來繽紛的色彩,而是在它們背後投下碩大的陰影。“幸虧整個開發區就這麼一處爛尾樓,否則還麻煩了。不知一會兒會和什麼人見面?該不會就是老爺子本人吧?”陸海空暗自思忖著,一邊小心翼翼地留意著四周,一邊深一腳淺一腳地向東邊那棟樓走去。

樓的鋼筋水泥框架已基本完成,但所有門窗位置都是四敞大開,一眼望去,內部的樑柱,隔牆,樓板都清晰可見。陸海空就近找了個窗洞,單手在窗臺上一撐,輕巧地越了進去。一樓的中央是個開闊的空地,建好後應該是個大堂,此時未見半個人影。陸海空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眼睛不時掃向四周,心裡對說不定哪面牆後面會突然轉出個人來已提前做好了準備。但直到陸海空走到開闊地中央,也不見有人露面。

也許是自已來早了,對方還沒有到?資訊只是指明瞭在哪棟樓見面,但這樓裡空間大了,不可能都檢視一圈吧,難道見面的具體方位另有玄機?陸海空這樣想著,眼睛不停地四處觀察,希望能發現什麼可能的線索。果然,側前方緊挨著樓梯的牆上好像有什麼異樣。陸海空走近一看,原來水泥牆上有一個用利器刻出的箭頭。箭頭不大,刻痕不深,加上又藏在陰影裡,不留意很容易錯過。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出現這樣的記號絕非偶然,陸海空這樣想著,抬腳便上了臺階。

樓梯盤旋向上,從下往上看,一眼看不到盡頭。陸海空腳下發力,轉眼便攀上五樓,所過之處,每層樓梯轉角的牆面都有一個向上的箭頭。眼見箭頭仍在不斷出現,陸海空雖心中狐疑,但也只好硬著頭皮,一層一層往上爬。樓梯另一側是預留出來的電梯井,邊上毫無遮攔,陸海空偷眼往下一看,饒是他腳下有根,也不免心中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