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島 東都 郊外
剛剛下過雨,鄉間公路上還很潮溼,但平整的瀝青路面上沒有一點積水和泥濘。一條沒有路名的岔路口豎著一個木牌,上面寫著“私有地”三個字。岔路就像一條剛從盆中撈出來的暗色絲帶,溼漉漉但一塵不染,在林間彎彎曲曲伸向未知的遠方,路面上偶有的落葉或花瓣,更像“絲帶”的點綴。
岔路其實並不長,不出幾百米就到了岔路的盡頭。這裡是一片開闊的空地,空地四周種滿了各種花卉綠植,花瓣上,葉子上的水珠,仍清晰可見,在剛剛透進來一縷陽光下,晶瑩剔透。空地的中央是一棟木質二層小樓,樓前的臺階是天然石料搭築而成,表面還保留著岩石原始的凹凸紋路。樓前停著幾輛轎車,都是東島本國的品牌,一個三十多歲身體健壯的男人正在擦拭一輛黑色雷克斯轎車,他就是笠原千惠的司機前田康二,這裡就是笠原千惠的基金會所在地。
笠原千惠此時正坐在二樓自已的辦公室裡,手上捏著兩張照片,眼睛望著窗外,呆呆出神。兩個資料夾,一開一合攤在桌上。開啟的資料夾中,露出第一頁上標題位置的三個字,陸海空。
檔案是渡邊弘介一早派人送過來的。笠原千惠讓助理推掉了今天所有的事,把自已關在辦公室裡,誰也不許打擾。窗外已是雨過天晴,陽光所及之處,不是翠綠,就是豔麗,空氣中也升騰著絲絲甘甜,但笠原千惠望著窗外的眼神空洞無物,好像失去了焦點,因為她的思緒已回到二十多年前。
那年,特殊時期尚未結束,但漢米關係在米立根總統來訪後得到緩和,一批十幾歲的孩子被派往米立根國留學深造。能有資格躋身其中的孩子自然都不是來自於普通人家,而我做夢都沒想到,憑我的家庭出身和背景,竟然能夠同這批孩子一道赴米。那時我已年近三十,領導交給我的任務是,做這些尚未成年的孩子的輔導員,同時在一家米立根國著名的實驗室繼續自已在基因科學領域的研究。事後我瞭解到,能獲得如此殊榮,我要感謝三個人,和我家有著幾十年淵源的楊伯伯,我的導師林教授,還有就是齊勝利。
齊勝利追了我好多年,我始終不冷不熱,因為我從骨子裡不喜歡齊勝利這種八面玲瓏,左右逢源的人,覺得和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齊勝利這個人,雖然在他自已的研究領域毫無建樹,但歷經多次運動不倒,反而在仕途上扶搖直上,那時年紀輕輕已成為院裡的常務副院長。我的年齡也不小了,家庭的歷史問題始終不清不楚,能找個這樣的人做依靠,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歸宿。所以,去米立根國前,我已經答應了齊勝利,回國就和他結婚。沒想到,造化弄人,在米立根期間,一個人闖進了我的生命,從那時起,我的命運被徹底改變了。
那時的他,英俊友善,溫文爾雅,和我在一個實驗室工作,雖然都操著一口半生不熟的英語,但我們兩個人好像一見如故。那段時間,我白天在實驗室上班,晚上和週末都要去走訪那些已被安置在當地家庭的孩子,忙得恨不得每天有四十八小時才夠用。是他,經常在生活上關心我,在事業上幫助我。做實驗忙不過來時,他幫我記錄實驗資料;沒時間做飯,準備啃乾麵包充飢時,他默默遞過來錫紙包好的金槍魚飯糰;走訪安置家庭路途較遠時,他欣然開車送我,而且在車裡等侯,從不抱怨。不久,我和他就擦出火花,雙雙墜入愛河,那時,我完全沒有顧忌他是個東島人,也將和齊勝利之間的承諾拋在腦後。可好景不長,一天,他在實驗室突然接到父親病危的電話,和我打了個招呼便匆匆飛回了東島,連個在東島的聯絡方式都沒留下。而更糟糕的是,他離開不久,我就發現自已懷孕了。在那樣的年代,自已那樣的身份,而且身處異國,他又不在身邊,當時感覺整個天就要塌下來了。我思前想後,萬般無奈之下,厚著臉皮給齊勝利打了個越洋電話,把事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