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保下太后,皇上,還有這滿朝文武,那可是件大功德。反正,侯爺也說了,都按天算了,神仙下凡,也迴天無力。倒不如……唉。”嚴府尹連嘆了幾口氣,“侯爺別怪我,我是個沒出息的,我自己,這麼大年紀了,跟侯爺差不多,死了活了,也夠歲數了,可皇上還小著呢,再說,如今的皇家血脈,也就皇上這一支了,唉,我不會說話。”
“你這是正理兒。”吳侯爺一邊聽著嚴府尹的話,一邊心思轉的飛快,老嚴說的是,朝廷氣數已盡,神仙也沒辦法了,他們吳家滿門死絕了,也是白死,白死就犯不著了。
他這個前朝國舅,首輔大臣,年紀也大了,新朝再入仕犯不著,可要是能保住吳家滿門性命,以及富貴,低調隱居個十幾年,讓兒子……兒子就算了,一個有出息的都沒有,到孫子吧,等孫子長大再入仕為官,這吳家,就是接著綿延昌盛……
真要象老嚴說的,梁王妃捨不得太平府,那,吳家一個平安富貴,總是能求得下來的……
“老嚴是個實在人,這話實在。”吳侯爺片刻就想明白了,神情輕鬆,眉梢差點揚起來,“這事兒……讓我想想,你先去吧,好好看好京城,你放心,只要我有條活路,肯定就有你的。”
“是。那我去了,要是有什麼事,我立刻來跟侯爺稟報。”嚴府尹提著心出來,站在皇城大門下,呆了好一會兒,才揹著,慢吞吞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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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遠山吃了一大碗麵,從家裡出來,直奔衛州門。
衛州門守軍小統領張勝家離衛州門不遠,黃遠山拎著路上買的一大包薑絲糖,在張勝家門外喊了一聲,推門進去,將薑絲糖遞給歡呼著迎出來的三四個小孩子。
張勝正坐在樹下的方桌旁吃著碗麵,見黃遠山進來,筷頭點點,示意他坐,“孩他娘,給他黃叔盛碗麵。又拿東西來,前兒那藥還沒謝你,老三吃了兩遍,夜裡就能睡踏實了,這會兒,那藥可金貴。”
“不用不用,剛吃好過來的,寶他娘中午也擀的麵條。不值什麼,不管什麼東西,再金貴也沒咱們孩子的命金貴。”黃遠山一邊說著,一邊坐到張勝旁邊,“瞧你這吃飯,狼吞虎嚥,城門上頭忙?還沒攻城吧?”
“瞧你這話,”張勝放慢了速度,窩著一嘴面說著話,“要是攻城了,我還能坐家吃飯?就在城門上頭吃幾口斷頭飯吧。”
“這話不吉利,該說得勝飯。”黃遠山瞄著張勝的神情。
“屁!”張勝呸了一口,“上上下下誰不是明明白白的。我跟你說,真打起來,其實也快,也就是……咱們太平府城牆高,又高又厚,大約能撐個一天兩天的,唉,撐一天多死一堆人,算了不說這個了。”
張勝看著一人吃了一塊,又拿了一塊糖,滿院子跑著玩著笑著的幾個孩子,話說不下去了,一打起來,他大約是活不下來的,他死了,改朝換代,他媳婦孩子,就是前朝餘孽,不是發賣為奴,就是流徙充軍……
張勝喉嚨哽緊,一口面噎住,打起嗝來。
“唉,張大哥家幾代都是統領,深受皇恩,忠君為國,不象我這種人,只管顧好自己媳婦孩子,管他孃的誰家天下誰是皇帝,就是可憐侄子侄女兒們,看看,多好的孩子。”黃遠山拍著腿,一臉難過。
“皇恩個屁!”張勝呼呼嚕嚕喝光了麵湯,“這軍餉都拖了小半年了,前兩個月還能領到幾斤黴糧陳穀子,這兩個月乾脆就是西北風,就這一碗麵,還是你前兒仗義,扛了一袋子面過來,我這是沒辦法,你說我一個小統領,手下三四十號人,上頭說啥就是啥,就是忠君,輪得著咱們忠?我這是沒辦法,我要是這守城的,我早降了,打個屁!”
“老張,這話可不能亂說。”黃遠山往張勝旁邊挪了挪。
“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