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眼染上了絲絲縷縷的憂傷,以及眸子裡不易察覺的希冀。

他期盼著,自己心心念唸了那麼多年的人心底裡也給他留了一席之地。

可蘇若璃沉默了,她說不出安慰他的話,因為她是真的沒有這段記憶了。

她抱著懷裡的人,許久,夜色滋生了勇氣,她緩緩訴說著那被她隱藏在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秘密。

“十歲那年,我曾被母親的妾侍丟到了寒池裡,而後高燒一場,將小時候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

十歲之前的記憶,她只停留在爹爹慘死的那一幕。

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她的聲音那般平緩,那般輕描淡寫,彷彿在說著別人的故事,而不是自己所親身經歷的。

“什麼?”溫如煦心驚。

可是,即便是受寵,但是一個妾侍,哪來的膽子去謀害嫡女,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你猜的沒錯。”蘇若璃讚賞地看著他,“那件事確實是我籌劃的。”

少女嘴角扯開一個冷漠至極的笑容,“我若不這般,母親如何捨得將那個人處死?”

“可是,那很危險,稍不注意,就......”溫如煦不由得出聲。

蘇若璃則是有些意外,聽到這樣的事情,溫如煦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她當時的處境很危險,這讓她塵封已久的心有所動容。

“我當然知道,可是我若是不這般做,那個殺害我爹爹的人永遠得不到應有的懲罰。”

從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好人不長命,壞人反而壽終正寢。

她親眼看著爹爹含恨而死,自然沒辦法看著殺人兇手逍遙法外。

既然,天不收他,那她來收。

母親享受著後院那些人因她而爭風吃醋,不論鬧到了什麼地步,她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隻要有人動了殺害嫡女的念頭,不論多麼喜愛,都不會留下情面。

說來也是可笑,不知道是不是縱慾過度,侍妾一群又一群,可真正留下子嗣的,卻只有她一個。

“小姐,都過去了。”少年抱住她,“以後,奴會一直陪著你的。”

蘇若璃對他幼稚的安慰有些想笑,可心間卻湧上一股陌生的,類似於感動的情緒,指尖撫上那人的眉頭,輕聲說道:“跟著我,不一定比你以前的日子好。”

以前的日子餐不飽腹,但至少不會威脅生命。

“即便是這樣,你也要跟著我嗎?”

“即便是這樣,奴也要跟著您。小姐,您別拋下奴,好嗎?”

大概是夜色太濃,她太過溫柔,少年心中鼓起了莫大的勇氣,他開始一點一點地去敲擊她心裡豎起的層層的壁壘。

“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蘇若璃避開了他望向自己的眼睛,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好。”溫如煦神情肉眼可見地有些失落,但還是乖巧地跟在她身後,向著臥房走去。

走了幾步,蘇若璃停了下來,轉身看他,“溫如煦。”

“小姐還有什麼要吩咐奴的嗎?”

“以後,在我面前,不要再自稱奴了。”她不喜歡他輕賤自己。

這算不算一個小進步?

少年心底甜滋滋的,脆聲道:“好。”

不自覺地,連聲音都多了幾分笑意。

這麼好哄啊。

蘇若璃揹著手轉過身去,沒人注意到,少女向來淡漠的眸子裡傾瀉出盈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