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講:樹老根多,人老話多。

這老嫗先是好一陣兒哭哭啼啼,而後便開啟了話匣子。

一會兒講自已多麼多麼悲苦,窮困潦倒了一輩子,常常靠著接濟度日,所有家人先後離世,留她一個孤老婆子在這世上受罪。

一會兒又說起何文俊重孝知禮,學識淵博,是方圓百里有名的青年俊傑,又說他平易近人,樂善好施,不會因為自已是書香門第而瞧不起街坊鄰居。

一會兒大罵賊老天瞎了眼,兩年不下雨,餓死了成千上萬的百姓,又罵流寇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都是滅絕人性的畜牲。

罵到興起,也忘了一身戎裝的廉澄正在後面站著呢,竟然開始數落起剛剛進城的大軍,完後甚至還惡毒詛咒了朝廷官吏,要不是項小滿攔了一下,許是要罵到當今皇帝了。

項小滿聽她嘮叨個沒完,卻始終沒有回答出自已的問題,嘆了口氣,又問了一遍:“婆婆,何大哥一家被流寇洗劫,為啥會被貼上封條呢?”

“唉,娃娃啊,你不知道……”老嫗抹了把淚,“縣裡面可是有十二家被貼了封條呢,這十二家都是被那些殺千刀的流寇搶掠過的。”

項小滿頓感無奈,還真是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心想老人家確實年紀大了,又耐著性子問道:“貼封條幹啥呀?”

“當初被搶的人家太多了!”老嫗終於是抓住了問題重點,“有很多都是全家死絕了,官差調查的時候會核對屍體數目,要是少了就會貼上封條,告訴別人這一家可能還有活人,宅子不能霸佔。”

項小滿可算明白了這封條的作用,暗道這官府有點良心,卻不多。

老嫗見他沉默不語,扭頭瞥了一眼廉澄,立刻又被那虎背熊腰一臉煞氣嚇得移開了目光,絲毫不記得剛才咒罵的有多麼痛快。

拍了拍項小滿的胳膊:“娃娃,你們來這準備幹啥呀?”

“哦,剿匪呢。”項小滿道。

“又要剿匪啊?”老嫗長嘆一聲,“唉,你可不知道……”

嘰裡呱啦噼裡啪啦,又開始重複起前面說過的話。

項小滿打了個哆嗦,連忙將她扶了起來,提起油燈攙著她走下臺階:“婆婆,這天也不早了,您趕緊回家歇著吧,晚上有軍士巡邏,就別再出來亂跑了,免得被他們看見再出什麼岔子。”

老嫗本還想再說一段,聽到項小滿的話後立刻閉上了嘴,招呼也不打,奪過油燈一溜煙跑的無影無蹤。

“廢話真多。”廉澄道。

“你老了也會這樣。”項小滿斜了他一眼,回到破院中,“把你的刀再借我用用。”

廉澄這次沒有猶豫,很利索的把刀抽了出來。

項小滿接過刀,便開始揮舞著清理起院中的雜草。

廉澄靠在門邊,環臂抱胸靜靜的看著,見他沒一會兒便清理出一片空地,而後又開始挖土,不由得微微皺眉:“你要做什麼?”

“挖坑,埋屍。”

廉澄表情一僵,頓時愣在原地,他看項小滿神情嚴肅,不禁緩緩放下手臂站直了身子:“有意義嗎?”

“對你來說沒有。”項小滿手裡動作不停,一下下把刀插進地裡,“對我來說有,對何大哥來說,更有。”

廉澄默然。

項小滿很忙碌,甚至連汗都來不及擦一下。月光下,這道不算高大的身影,突然顯得是那麼神秘。

“這小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疑惑,從他與項小滿的那場比鬥之後而起,又在林彥章那聽到其入獄的始末後加深,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他看了半晌,不由自主的走到項小滿身邊,從另側腰間抽出一把七寸短刃,蹲下身子陪他一起挖了起來。

項小滿頓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