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層紅磚小樓蘇聯建築,牆體中空,冬保暖夏隔熱,爬山虎攀至樓頂,枝蔓藤生。前院兩排停車位,幾輛車出任務還未回來,留下幾個空位。後院不大,架著竹架,葡萄剛攀藤,三壟西紅柿,兩棵桑葚樹,一個琉璃瓦八角涼亭,遊不開船的小天然湖。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城已是不易。

齊乘星下車,尋蛤蟆垃圾桶扔了煎餅果子塑膠袋,同楊雲風勾肩搭背,手指上醬料盡數蹭在他肩頭,“楊處長,這研究所的人,是不是大多數都姓楊。”楊雲風拍開他手,正色道,“你可別這麼說。”齊乘星牛皮糖似的又蹭了兩下灰,“那就是咯。”

研究所一樓儀容儀表鏡擋在電梯前,權作影壁屏風牆,長方大鏡子左上角一豎列合照,張陽橋湊過去看,人識得七七八八,全是楊雲風收養長大的孤兒,若是有旁的理想抱負,便予一筆錢遠走高飛,若是願意留在這,便盡數收入麾下,當做家生夥計。

一樓左邊大小几個會議室,右邊放著檯球案和乒乓球檯,一排零食架通向後廚和餐廳。張陽橋順手拿了袋牛肉乾,拆開分予方知命和方稹鹿。楊雲風摁電梯往地下室三樓去,“麵包車沒牌照,開得快了些,尸解老道被我們放上解剖臺了。”

齊乘星穿上防護服,戴好護目鏡,手執解剖刀,面無波瀾目光冷峻審視腫成巨人觀的屍體。楊雲風在一旁打下手。等候室裡,方知命趴在玻璃窗上往裡望,消磨時間的電視劇看得多,發出疑問,“在法醫的刀下,屍體會說話,這是真的麼?”

張陽橋摸出手機,一邊打量方稹鹿一邊往購物車裡加東西,“你齊爸爸不是法醫,只是在德國留學時候學過解剖,依我看,與其用刀子讓屍體說話,不如拘生魂,嚴刑拷打,以不入輪迴威逼恐嚇,效果會好得多。”

方知命好奇得很,在光潔的玻璃上留下兩個手掌印,“姜愁漁生魂呢?被牛頭馬面拘走了麼?”張陽橋扯起方稹鹿,比量他身高,又把他扯回椅子上,“我查陰陽榜資料庫了,沒姜愁漁名字,魂魄不知何處去,老鄭頭那小程式設計師助理替我留意著呢,要是牛頭馬面抓到了,會告訴我。”

方知命黃眼珠子在棕色隱形眼鏡下轉了轉,豎瞳幾欲藏不住,興沖沖道,“那我們去抓吧?”張陽橋一個暴慄敲在他腦殼上,“地府又沒給錢,抓什麼抓。”

六百年滄海桑田風俗易改,方稹鹿光腳坐在木長椅上,一言不發,腦子被巨大資訊量填滿。張陽橋快刀亂麻蹦豆一樣告訴他,“電腦手機手錶買好了,一會兒送到這。還有揹包行李箱兩雙鞋和幾套衣服。楊采薇等會把你身份證戶口本和房子鑰匙送過來,用的‘方稹鹿’這個名字,落得研究所集體戶口。房子在家屬院裡,一會小夥計們把屋子收拾停當,日用品家紡都安置好,我帶你過去認認門,順便把收在芥子結界裡的傢俬財產給你。手機到了以後繫結吱付寶,我再給你轉點錢。”

方稹鹿不似鎖龍井裡伶牙俐齒,低頭悶聲不說話,淚珠子一滴滴噼裡啪啦掉在木地板上。方知命皺眉看他。張陽橋半跪在地上,仰頭望他,雙手扯他臉頰,“哎,小孩你怎麼了?”

方稹鹿少年心性,腮幫子從張陽橋冰涼指間掙脫,別過臉去,一聲不吭。張陽橋難得柔軟,戳戳方知命,“你若是不適應,讓小知命陪你待兩年,等你在人間行渡順暢,就可以山高水闊,信馬由韁了。”方知命遞過手去,方稹鹿把手搭在上面,抽抽鼻子。

電梯叮鈴一響,腳步聲紛至沓來,楊蘭集走在前面,楊傢伙計簇擁著許鄱陽往解剖室走。許鄱陽形容憔悴身如枯槁,西服皺巴巴,與泊度百科上截然不同,見到張陽橋帶兩個少年頷首同他打個招呼,摸摸下巴胡茬,走到緩衝房裡,換上防護服。

齊乘星舉著解剖刀同他許鄱陽打了個招呼,姜愁漁頭顱方方正正放在不鏽鋼托盤裡。齊乘星正剝離他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