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時間風雨大作,雷鳴如龍嘯,遮雲日映得巨浪黑曜石般,浪潮向救生艇襲來,鐵皮錚錚作響。齊乘星把牛皮箱用韁繩拴在桅杆根上,左右手各執一桶,瘋也似的刨水往外倒。張陽橋扯滿帆,手臂上筋骨盡顯,衣衫溼透,牙關止不住打冷顫,擠出一句話,“艇往哪邊翹,你就往哪去,翻船可就爬不上來了。”齊乘星隨浪潮左右騰挪,活似個俊朗無毛的大馬猴子。
一道道雷劈在海面,閃電炸出道道白光,日頭被雲遮得徹底看不清,亦無月升。借閃電的白光,張陽橋看見齊乘星驚慌不安的臉,許是正需幫手,又難得安慰,“別怕,有一兩成機率活下去。”齊乘星苦笑,這話倒不如不說。
一道雷將將擊至桅杆,巨浪裡竄出一條黑鱗巨龍,直直撞到雷下,硬生生接了過去,渾身僵挺砸向海面。齊乘星扔桶唸叨,“原來不是雷聲大啊,果然有龍嘯。”黑龍不沉於水,齊乘星執槳撈龍,纜繩綁成脖套,拴在巨龍頸上,順勢卡住倆前爪。
張陽橋急道,“你在幹嘛!還嫌艇吃水不夠沉?拖著龍走?”齊乘星擺出賴皮笑臉,“吃它不吃我咯,這麼大一條儲備糧,省得打魚。”黑龍被雷劈暈,未聽到此言。
轉瞬雲銷雨霽浪平,齊乘星舀盡艇中雨水,囤在兩個桶裡,褪了衣褲猛擰幾下殘水。衣褲掛在桅杆上,同帆招展。張陽橋撫摸黑龍重鱗,手掂龍鬚,俯身貼上龍頭,“你看身上帶傷,是被我們從北洋號上放出來那條。九十九道天雷,最後一道它來救艇,劈在它身上,滿了百道。它修仙未成,渡劫無果,是為了救我們。”
齊乘星穿裡衣褻褲蹲在一旁,“它知道是咱倆把他放出來的唄。”伸手觸它鼻息,“沒死,暈了。你說能不能馴它捕魚?它倒沒被鯊魚圍剿分食。”
蓋碗茶杯碎在小艇一角,茶葉皺巴巴貼著艇壁。齊乘星心情極美哼著荒腔走板調子,撿起碎瓷一片片擲入海中。拆開壓縮餅乾緩緩嚼起來,吃飽喝足,執鬃毛竹牙刷探出艇邊,沾海水給黑龍刷頭。黑龍緩緩睜開油燈大的眼珠子,溫馴頷首,又闔目陷眠。
張陽橋卸了一身力道,後背冒汗,蜷成一團和衣便睡。一片混亂間無人在意三條鯊魚默默潛行跟在其後,伺機而動。
月漸消瘦,滿幕繁星,張陽橋後背發涼,推醒齊乘星,“你聽,有沒有沙沙的動靜?像在衝破水流。”齊乘星一骨碌爬起來,摸過木槳,扯布條纏上匕首,悄悄解開繩套,幾個爆慄敲在黑龍腦瓜上,敲醒黑龍,“兄弟,醒醒盹,一面之緣的宿敵又來了。”
張陽橋站在艇梢,手指間寒光閃閃,夾滿窄細利刃刀片。海面嘩啦啦撲騰聲愈響,一條遠洋白鰭鯊躍出水上,朝黑龍砸來。張陽橋矮身跪滑於艇板之上,手腕施力甩出刀片,盡數扎入白鰭鯊肚膛,白鰭鯊痛極,扭身甩尾,砸回水面,鮮血殷殷流出。齊乘星心覺不對,“不好,速戰速決,這血怕是要引來別的鯊魚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