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餘暉,掛在忽遠忽近的天邊,時而變紅,又時而泛黃。漫天霞光下,殘破的柴桑城則被拉出了一道又細又長,又難以望到盡頭的影子。順著影子的方向望去,則遍地盡是秦軍的屍首,以及低著頭的,原地踱著步的戰馬。滾滾飄起的硝煙,隨著一陣東南風起,便頃刻間四散而去。

隨著柴桑城東門的緩緩開啟,謝道韞旋即擦去臉上的血漬後,定眼看去,從城門裡最先走出來的,是一位道士打扮的老者,他的神情顯得無比落寞,且耷拉著一張心如止水,欲哭無淚的臉龐。而他的身後則跟著四位同樣面無表情,手抬擔架的兵士,躺在擔架上的便是江州刺史謝奕以及驍騎校尉劉建。

可謝道韞還未意識到什麼,但她身旁的劉牢之卻跳下馬來,朝著老者跑去

“張叔,可是張叔?我父親如何?”

張寶聽到劉牢之這般急切與不安後,便顫抖著托起他的手,可剛要開口卻好似被什麼堵住了嘴,到嘴邊的話語竟無法說出,但他的雙眼已經開始往外淌下淚水。劉牢之見狀,彷彿猜到了什麼,連忙推開張寶,朝著他身後的擔架看去

“父親!父親!道堅來遲了,來遲了...”

劉牢之握著尚有餘溫的劉建屍首,撕心裂肺的哭喊著,這一幕也讓謝道韞感覺到了什麼。只見她一個跨步從馬上跳了下來,隨後來到了另一副擔架旁,當她看清擔架上躺著的正是她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父親時。她那清秀的臉龐上便開始止不住地抽搐,淚水也從眼眶裡翻湧而下,隨後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

雖同日失去父親,但謝道韞並未像劉牢之那般哭喊,只是跪在一旁,無聲的哭泣著,好似不願相信身經百戰的父親會真的死去。或許每個人對於痛苦的感知大多是相似的,但表達內心苦楚的方式卻又因人而異了。而此次此刻,也許無聲勝有聲...可還沒倆人傷感片刻,在他們身後的張寶卻拔出邊上兵士的佩劍,隨後對著倆人說道

“我與你們父親曾立誓‘同生共死’,如今柴桑城猶在,可你們父親卻不在了,我也無心再苟活於世,謝兄、劉兄,在下來了!!!”

張寶說完便橫刀自刎,倒了下去,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叫謝道韞、劉牢之兩人頓時不知所措,愣在當場。可還沒等兩人緩過神來,他們的身後便走來了一隊人馬,領頭的便是桓玄。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眼見桓玄騎著馬,手持長槊,悠哉悠哉之狀。早已悲憤交加的劉牢之,也顧不得傷心,立馬拿起張寶自刎之劍,便朝著桓玄衝去。

“桓玄,我今日定叫你血債血償!!!”

劉牢之邊喊邊衝了過去,隨後一個箭步向前,再一個側踢便將桓玄從馬上踢了下來,緊接著持劍刺去。桓玄見狀,緊握著長槊,連打了幾個滾,躲開了劉牢之的攻擊。而後順勢拿起長槊回擊,常言一寸長一寸強,幾個回合下來,劉牢之手持短劍並未討得半點便宜。倒是桓玄手拿一把長槊,始終將劉牢之擋在十步開外。

就在兩人僵持之際,桓玄身後的大軍也開始依序列隊,一排排左手持盾,右手拿劍的兵士圍了上來。而柴桑東門下,不足百人的江州殘兵也不甘示弱,雖早已精疲力盡,遍體鱗傷,但也擺開了架勢,欲與桓玄的荊州軍決一死戰。

眼見局勢不對,此時默默站在謝道韞身後的桓伊,便走到了雙方對峙之中,張開雙臂制止道

“如今秦軍剛退,但並未走遠,若見我等同室操戈,自相殘殺,必將捲土重來。靈寶,你速將荊州軍帶回西邊茂林中,稍作休整後,即刻班師回荊州!”

可桓玄卻裝作沒聽到的樣子,依舊拿著長槊在劉牢之面前比劃著,他身後的荊州兵士也並未後退半步。見此情景,桓伊瞬間怒上心頭,立馬抽出尚未擦拭的,帶著血跡的佩劍,指向桓玄以及身後的荊州軍說道

“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