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讓兩百多號人幾乎全軍覆沒於此,也未到達令人恐懼的地步,為何陳語瀾他們並無關於這的記憶,卻會催生此地甚險的意識。思索間恍然抬頭,透過展櫃的鏤空處發現墨肆人不見了。

“墨大莊主?墨肆——”花渡衝那喊了兩聲,依舊一片冷清無人應答,不禁眉眼微挑暗道,看來一直疑惑的問題就快有答案了。繼續沿著當前過道走到盡頭,一張極窄方桌上擺著一隻小圓鼎香爐,接觸面間有一圈與底盤相契稍大的劃痕,花渡伸手嘗試轉動香爐,旋轉的香爐突然噴發出一股陳年香灰,雖立即抬袖遮擋還是猝不及防吸入少量菸灰。

“咳——”嫌棄地擦淨臉,發現置身在一片熟悉的雪地中,嘀咕道,這不正是自家梅園麼。在皚皚白雪中,四五歲的小宴霜一雙手凍的通紅,卻樂此不疲地揉雪團,好不容易堆好一個,卻不太滿意似的搗毀推平,摸著黑空憑感覺再重新壘一個新的小雪人。身後傳來沉穩的踩雪腳步聲,他一臉期待地回過頭笑的燦爛,甜甜喊道,“爹爹。”

沒等到回覆,只有一隻寬大暖和的手壓在他小小的腦袋上,短暫地稍使勁摸了摸後一語不發轉身離開,空留漸行漸遠的綿雪摩擦聲。他努力張望著,漆黑一片,有些失望地轉回去,下一刻又給自己奶聲奶氣打氣道,“也許是我做的還不夠好。”在他的印象中,與爹爹的距離甚遠,一年四季只有冬天飄雪時,能見到他,其餘時候多半帶著兄長外出。畫面突轉,小宴霜趴在窗臺上感受氣溫,溫度驟降,立馬興奮地拽著柳先生的袖擺問道,“先生,先生,快下雪了嗎?”

“方是落葉時節。”柳先生蹲下身輕輕拍他的小手答道。

“是嗎...”明亮的淺眸瞬時黯淡下去,悶悶不樂的趴回窗邊,伸手感受微涼的秋風,手心壓了一分重量——是一片輕薄的枯葉。冷冬,他能在莊中書房尋到父兄,爹爹會溫和地告訴他,“霜兒乖,跟阿福去堆雪人吧,堆一個漂亮的,爹爹待會去看。”他知道,十次黑暗寒冷中的等待,至少會有一次能把人等到。

花渡只覺胸口很悶,溺水的窒息感在五臟六腑間瀰漫填充。在心臟絞痛地即將失神前,抽出扇柄細刃割開掌心,瞬時發黑的血液流淌一地,眼前的虛景逐漸粉碎,現下置身之處僅是昏暗的山洞。好在之前讓墨肆提前服用一劑化毒散,他本身體質抗藥性極強,都能被這少量幻藥迷失心智,想必墨肆情況只比他更遭,要儘快把人找到才行。發狠從手腕施力下壓,直到傷口流出的血是鮮紅色方罷手。

他微微闔眸稍穩心神,已經有多久沒感受到這般憤怒。自己埋葬最深處的脆弱,再次用刀剜起剖開,赤裸裸地呈在他面前,生生戳著他心肺,嘲笑他只配活在自我欺瞞的假象裡。他心底清楚,此刻的精神情感被藥物無限放大,緩過這陣煩躁,冷嗤一聲往深處走去。

山洞四通八達,遍佈報廢的陷阱,橫七豎八堆著骷髏,身上殘破的衣物與城門坑底見到的白骨,身上穿的如出一轍,看來這片區域才是真正剿滅外來者的地方。畢竟真正讓人發自肺腑心生恐懼的,就是自己。陳語瀾他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藥物對精神控制比自己感受到的,怕是強烈百倍乃至更甚,看來讓他困惑的其三也有了解釋。

憑藉一路屍身分佈來判斷,從四通八達的窄狹通道里穿到了最盡頭的房間——壁上高低層疊燃著一排排長明蠟,照的通亮。現場佈局如同大祭壇般,盡頭階梯高臺正中央葬著一個大墓碑,一個長髮女性裝扮的骷髏呈趴跪之勢在墓碑前,右手高高扒在石碑上,最詭異的是,階下的大平臺整齊跪滿數十排屍體,血肉早已腐蝕殆盡,卻執拗地保持磕頭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