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我接手跑的最後一個單子,賬本有明細記錄,都能查到。”時子儀再次強調真實性,“從豐通運河中下往西南支道的行船,當天走的那隻船,整好聽到有人討論船艙內賭坊開了,獎品有我想要的東西,就下血本派人去贏回來了。”
道人聽完眯起的眼弧度愈深,一臉高深莫測,也不知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又問道,“那艘船的詳細資訊。”
“豐通下半段是諸葛家地盤,每日至少數十隻船舶往來...”時子儀頓了下,看向時子緲猶豫再三才道,“隱龍號...只有這艘船能走黑貨。”黑貨指能花錢篡改記錄,為了防止大量走私倒賣,水路這塊一般只要上了船的貨品,都會有專人登記在冊,但也有故意為之的漏洞,正如折花莊的花市亦如此,掌管勢力一方,若能強有力執行自己的一套規則,只要事態可控,一般都不會被制裁干涉。畢竟這些見不得光的地方,亦是維持江湖正常運轉的重要部分。
“其它的我真不清楚,這種敏感船隻,連船員都會定期更換,賭坊更是碰運氣,且入場需偽裝。”時子儀將自己所知資訊全盤托出,心下忐忑擔心對方質疑,畢竟一切都過於順理成章。
對方呷了呷嘴,倒也沒為難他,忽然睜開眼定定看向時子儀道,“貧道沒什麼想問的了,姑且相信時公子所言為實,為答謝時公子這般配合,貧道也回份小禮。各位若不想小友受傷,且往兩邊捎捎切勿擋門。”不知這道人葫蘆裡賣的啥藥,但語氣不似玩笑,門前三人只好往廊下退些,時子緲本來站的離門就遠,繼續靠在牆上沒動。
墨肆神色專注,盤算強行奪刀的可行性。那道人見喜堂正門空出來,一臉神秘地打了個響指,靜佇原地的宴霜忽邁開步子,脖上依舊抵著鋒利的刀刃,隨著走動竟能完美維持那分毫距離,眾人屏息噤聲,空曠的庭院只剩詭異的鈴鐺悠揚迴響。
明明不算遠的一段路,時間卻如凝滯般,紅燭已燒見底,苟延殘喘隨風搖曳,門檻因喜事特地臨時墊的極高,寓意新人攜手跨過這道高檻,往後餘生平安順遂。也正是這道門檻,令木訥的宴霜今夜第一次出現遲疑的舉動,似乎不知該如何執行指令,最終放下抬起的右腿,愣在原地。
閃電劃過,照亮時家兄弟兩張錯愕的面孔,道人輕盈起身高高立在牆頭,替他們答疑解惑,“中了噬心之人,是沒辦法跨太高的,很不湊巧,先前貧道已為文姑娘解過毒,卻沒想她還是選擇赴死。時公子,你可知,你同她說過的話,她是瞭然於心的,呵呵呵——”
那道人沒再將話說白,張開雙臂往後仰面摔去,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小友的毒貧道也解了,好好睡上一覺第二日便無礙,還請二位莊主言而有信,日後莫與貧道翻舊賬。”在他說這話時,傘上八隻鈴鐺應聲從傘骨上脫落,宴霜右手垂下匕首哐噹一聲掉在腳邊,整個人忽被抽了絲般摔落,墨肆眼疾手快一手撥開那傘,將人牢牢抄進懷裡,宴霜呼吸均勻如睡著般,宴寒慌忙探他脈搏並無異樣,也沒有皮外傷,這才放下心來。
“咚——咚、咚。”三更。
墨肆小心將宴霜抱起走進喜堂內,隨意伸腿勾了張椅子落座,好讓宴霜睡的舒服些。宴寒也拽過張椅子守在他們身側,他很想手刃害他弟弟陷入危險的人,但他知道宴霜心性純良,若他真動手,極有可能會讓宴霜難過,反正今夜是不會顛簸趕路了,待明日宴霜醒過來,看他怎麼說再處理不遲。
他們暫不計較,不代表時子緲息事寧人,只見他神情恍惚地踱步到門前,跨進門還差點被絆倒,時子儀忙伸手攙扶他,“兄長...”
“...”時子緲麻木轉頭看他,眼裡那點憤怒的光,都被掐滅了,抽出胳膊冷漠道,“別碰我...”跟隨地上一朵朵盛開的蓮花印,走到那攤凝固的血跡旁坐在地上,漠然喊他,“時子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