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阿爹阿孃信不信他不知道,反正他不信,只是他也沒掙扎,任由他阿爹將充斥陳年黴味的麻袋口,用麻繩一圈圈套緊扣死,販子拖著麻袋跌跌撞撞走了好長一道,他身上沒一處好皮肉。翌日,便應驗了他的想法。
他被塞進潮溼逼仄的船艙裡,跟他一塊的還有百八十個一般年紀的青年,雙手都上了粗重的鎖釦,船艙很小,只能三五成群擠在一處,今日放了一次飯,來人將三四個鐵盆隨意擺開,倒了些糙米熬成的稀粥,還飄著幾片菜葉子,飢餓的眾人蜂擁而上,跟家養豬一般四肢著地,頭能埋多低算多低,口鼻都在狼吞虎嚥,但對他來說這頓飯,簡直是味蕾的盛宴,他從未知道人間還有味道這般好的食物。
是夜,他們從船艙底放了出去,放眼望去盡是貧瘠荒涼,這片地如同被世間遺忘孤立之所,還有一群穿著怪異的人,眼神不善的遠遠望著他們,不過他們這群人也是一身破爛髒汙,也不知是否他們看起來更怪些。
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將這群拖著鎖鏈的人往深處趕去,裡邊有一處洞穴,領隊同他們道,這就是今後你們的住處。於是,一群人稀裡糊塗在這洞中過上圈養般的生活,有個矮小的癩頭老者每日帶他們做打鬥訓練,這人雖看著邋里邋遢喜怒無常,功夫卻是真材實料,撒飼料般傾囊相授,能不能撿著,全憑牲畜自己本事。
日復一日枯燥卻安逸的生活,讓許多青年本已枯死的眼眸,逐漸恢復光亮。這裡條件談不上好也沒自由,但至少不會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訓練內容繁重時間長,只要你願意,隨便糊弄兩下,那個癩頭也就罵兩句並不打人,頂多是那渾濁陰森的眸子似笑非笑盯得人遍體發毛。
同大多數人不一樣,阿染很刻苦,除了完成那老頭佈置的內容,自己還會加練,從短匕換成砍刀再到長槍,甚至尖石竹片都能在他手裡變成殺人兵器。明明是最努力之人,卻被那癩頭打罵最狠,稍有動作失誤,就會被一腳踢飛在地,接著那隻穿著破爛茅鞋的髒腳,狠狠踩在腦袋上反覆碾壓,直至滿是塵土的口鼻冒出血方休,算來,被他踩斷過的肋骨一十七根,踢折手腳再給他咔嚓接回去三十四回,其他小打小傷不計其數。
那癩頭對他狠,他對自己更狠,縱使遍體鱗傷,也不曾缺席一天的訓練,痛的不行就將毛巾往嘴裡一塞,咬緊了往死裡練。這麼個瘋人自是會被其他人孤立,別人打不過他,不代表說不過他,特別是這麼個啞巴似的悶油瓶,越狠毒噁心的話就越撿著說,反正這玩意也不回嘴。
一晃三年過去了,吃完加餐的年夜飯,那癩頭忽然起身離去,站在洞門衝他們喊話,這刻開始七日之期,廝殺到只剩一人為止方能活著出洞口,屆時若還有他人存活,那就都一塊葬這。說完話,幾個糙漢在門外將早已備好的大山石,將洞口裡三層外三層嚴實封上。等大夥反應過來衝去摳那山石,為時已晚。
“我們怎會自相殘殺,不可能的事情!他們莫不是瘋了!”
“可是山門被封死,這裡空氣怕是無法支撐這麼多人活過七日...”昏暗狹小的洞中,不知是誰低聲說了這麼句話,如墜入深潭的石子,悄無聲息的在人群中漾開一圈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