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算算小日子,再加上此刻又是如此,她便再不敢抱希望,亦是覺得,這一次怕是有七、八分準了。
只是,此時的她尚不敢說,生怕又是一場空歡喜。
只能忍耐著,心中默默祈禱,願諸天神佛保佑,讓她心願得償。
最先到達秋夕居的大夫是張大夫,卻是由賈媽媽親陪著來的,說是侯夫人“不放心,叫個老成的媽媽過來瞧瞧”。
傅庚此時哪有心情管這些,只盯著張大夫。
那張大夫一向寡言,進來後也只與傅庚說了兩句話,便開始給王氏切脈。
傅庚便盯著張大夫的臉瞧,一臉的焦急憂心,恨不能從他臉上看出字來。
那張大夫卻不緊不慢,診完了王氏的左手,又去診右手。
待兩隻手都診完了,便又拈著三莖鬍鬚,沉吟不語。
看著那張大夫一臉的淡定,傅珺真是要急死了。
這張大夫也是的,有必要在這個時候擺poss裝深沉麼?卻見那張大夫沉吟了一會,便站起身來向傅庚拱拱手,言簡意賅地道了一句:“恭喜.”
傅庚愣住了,傅珺愣住了,賈媽媽也愣住了,唯有沈媽媽露出一副鬆了口氣的表情,滿臉是笑地走到傅庚身前福禮道:“給爺道喜,太太這是有喜了.”
傅庚這時才回過神來,臉上的表情由驚到喜,再到難以置信,輪著變了一番。
此時便聽門外行舟的聲音道:“爺,魯醫正來了.”
傅庚面上帶著掩不住的笑意,大聲道:“快請進來.”
一面說著,一面便向外迎了出去。
卻聽門外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什麼事兒你小子叫得我急,我那兒還切著藥呢,一會子藥性過了你賠我?”
隨著話音,便見傅庚陪著個鬚髮皆白的老頭兒走了進來。
那老頭身材瘦小,一身灰衣上盡是泥汙,手裡還提著一隻看不出是黑是紅的藥箱,鬍鬚翹得高高的,滿臉的不耐煩。
在這個老頭兒面前,傅庚哪還有半分“春溫一笑傅三郎”的風流倜儻,態度恭敬得像個學生,陪笑道:“勞煩魯醫正,是拙荊有恙,煩請您幫著看看.”
說罷又親手接過魯醫正的藥箱,也不嫌那藥箱油汙不堪,雙手親捧著,一臉的誠惶誠恐。
那魯醫正揹著兩手,翹著鬍子,邁著四方步便走了進來,一旁的張大夫早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施禮道:“見過師祖.”
傅珺差點沒驚掉下巴。
這個髒兮兮的魯醫正竟是張大夫的師祖?張大夫至少也有五十多了吧?魯醫正瞧著最多六十,兩個人年齡沒差多少,怎麼輩份竟差了這麼遠?那魯醫正撩起眼皮瞧了張大夫一眼,哼了一聲道:“不成器的東西,站開些,別擋我的道兒.”
張大夫忙退旁幾步,躬身站好,神態十分恭謹。
魯醫正大搖大擺上前幾步,一撩袍子便坐在了椅上,伸出一隻雞爪般瘦伶伶的手來,對屏風後的王氏道:“小丫頭,讓我切切脈.”
王氏便伸出手來,沈媽媽忙將一方帕子覆在其上。
魯醫正便從眼縫兒裡斜了沈媽媽一眼,不耐煩地道:“囉嗦.”
那一眼真如刀鋒一般銳利,連沈媽媽看了都是一哆嗦,忙退了下去。
那魯醫正便將一根手指隔帕按在王氏的脈上,輕輕一觸,便即放手,隨後便站起身來不耐煩地道:“行了我看過了啊,你小子又要當爹了,就這些。
我走了啊,別再來煩我了.”
他一面說一面便要從傅庚手裡拿藥箱。
傅庚哪肯便這麼放他走,雙手死死抱著藥箱,口中陪笑道:“魯醫正,您再細瞧瞧,有什麼要注意的您也知會小子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