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事?”嘴上這麼問,心裡已經估摸出了大概,畢竟於小安剛剛回了一次老家。

“你跟你爸出櫃這事兒,你是不是沒和我說實話?”於小安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正因為沒表情才讓航磊知道這小子現在生氣了——有的時候生氣是因為在意,不滿是因為擔心。

“還要啥實話呀?”航磊還是原來的態度,好像一點也不在乎,不難過。

“鬧多大了你不知道嗎?”於小安是真急了,本來他從老家回來就打算找個合適的時間跟航磊好好聊聊,沒曾想航磊正好來看他,當面談肯定比電話聊效果要好。

昨天的場合和時機都不合適,於是他特意今天一大早趕到機械廠趕完了活兒,一吃完飯就火急火燎地約了航磊到書咖來。

航磊後背靠在沙發上,看著於小安,心裡感慨——眼前的於小安,長大了。

他眼神裡竟然不是以往一以貫之的頑劣,取而代之的是真切的顧慮和擔憂。

多久了,就只有他們倆明白對方心裡的荒野和田園,懂得對方的愛與憎、希冀與失望。

那是一種深入內心、彼此知曉的契合,而不只是你捱打了我可以為你出頭,你不懂的數學題我來給你講那麼簡單。

所以,當知道有人在議論航磊,於小安的感受就如同自己被剝光了示於人前一般,就好像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痛也是一起痛。

“你回家的時候,阿姨跟你說的?”航磊問,之前替小安回家的時候,航磊被於媽媽問起這件事,雖然他千叮嚀萬囑咐讓於媽媽千萬別跟小安說實情,但或許……親媽的顧慮是怕自己兒子跟他一樣吧。

“你應該知道,既然我媽都和我說了,那就表明事情很嚴重了。”於小安從小在於媽媽身邊長大,知道她是怎樣性格的一個人。

從小到大,他沒有聽她聊過一句別人的是非,哪怕是明星的八卦也不曾有,一直如同處於人世之外的閒淡與恬靜,在生活的百般磨難面前,一顆心始終樸素與純淨。

航磊是認同的。

不然他也不可能在母親去世的時候,在於小安家裡安安穩穩地住著。

他無可奈何地笑笑,有些自暴自棄的味道,“我能怎麼樣呢?我又堵不住別人的嘴,何況我也問心無愧,又不是殺人放火了?我也沒傷害誰,他們願意怎麼說怎麼傳怎麼編,我都管不著。”

語氣故作輕鬆,但偏偏飽含藏不住的無奈。

航磊拿起剛剛送上來的咖啡,輕輕抿了一口,苦澀。

一如心頭的滋味。

然而嚥下去之後,舌根處竟然泛上來一股醇香。

這就是咖啡的味道。

一如生活的味道。

“何況,現在是因為我大姑還在那兒。我還得回去。等過幾年……”航磊抬起頭,視線跟著思緒飄遠,聲音充滿期盼,“等過幾年,我畢業了,就不回去了,找個合適的落腳的地方,把我大姑接出來,這事兒,再傳成什麼樣兒,也就翻篇兒了。誰還有那個閒工夫戳我一輩子脊樑骨?”

其實他心裡一直有一個大概的想法,只是不想跟於小安說,他不想讓於小安和他一樣,莫名其妙地被推到了風口浪尖,自己除了撕破臉皮硬抗,什麼都做不了。

讓航磊始終覺得萬幸的是,這事兒只在他一個人頭上,沒有人牽扯出於小安和邵翀,這兩個被他放在心尖上想要好好保護的人。

“那你爸呢?”

提起他爸,航磊竟然笑了,“你以為這事兒鬧得咱們那片兒的人都知道了是我自己貼的大字報還是寫的公眾號啊?還不是我爸後來娶的那個小老婆嘛!為了我爸的錢,為了讓她生的那個兒子以後能多繼承我爸的遺產,就得先想辦法把我除掉啊。也是難為她了,選了這麼個大費周章的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