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正,衛家用來當書院的偏堂傳來琅琅讀書聲,稚嫩又整齊聲音彷彿是世上最動聽的音樂。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孩子誦讀的課文是來自梁朝的《千字文》。

多年前,蕭衍鑑於《尚書》、《左傳》、《論語》等典籍晦澀難懂,不適合啟蒙,先是讓殷鐵石從王羲之作品中拓出一千個不同的字,每個字一張紙,然而效果不好,於是把拓片交給周興嗣,令他編成通暢又有韻味的啟蒙文章。

周興嗣接到詔令,立即返回家反覆揣摩、反覆吟誦。直到天剛放曉,方才豁然開朗、文思如泉湧,揮筆寫下《千字文》這篇蓋世雄文。

蕭衍讀後,拍案叫絕,即令送去刻印、刊行於世。而周興嗣因一夜成書、消耗過度;次日,已是鬢髮皆白。

《千字文》一經傳出,舉世皆以之為啟蒙文章。

衛家莊的學生共有六十八個,光是來自上清觀孩童的佔了一小半;剩餘的,則是奴隸家的孩子。

奴隸們知識狹窄、地位低下,但是他們都知道識字十分寶貴的本事。

郎主不以他們是奴隸而鄙、不壓榨他們的孩子,反而要教他們的孩子讀書識字、學習本事,且還包午飯,這簡直就是天大恩賜,因此,各家各戶都激動的把孩子送來主宅。

教學條件十分簡陋,授課老師共用一套教材、一張白板,而木炭和質地較軟紅石是粉筆。學生的學習工具就更簡陋了,一人一支削成毛筆狀的樹枝、一人一個四四方方的細沙盒。

至於工具書,目前的衛家莊還做不到一人一套。

衛鉉在白板寫下《千字文》前幾句,讓孩子們一遍一遍的照著讀、照著寫。

他把孩子們集中起來學習,其實也有自己的私心。

衛家的三十七戶奴隸有漢有胡,成年男子都是兇悍的叛軍士兵,他們與“主人”是天然的對立關係,並且形成了一個利益相同、“意識尚未覺醒”、“無首”的命運共同體。

“新主”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人數和能戰之士又不如奴隸多。衛鉉為了防止人心已經長草的奴隸“噬主”,只好把他們的孩子掌控在手,既是以之為質、也是施之以恩。

從長遠來說,便是培養嫡系、門生。如今的衛鉉有時間、有知識,如果將孩子們教好,就能十多年後拿出一批能寫能記的中低端人才。

更何況“師”在這年代的地位十分崇高,遠比主、主官有分量,他把奴隸們孩子收為弟子,等於是給自己加了雙保險。

就在衛鉉下來檢查“作業”之時,外面傳來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聲音越來越近、越近越大。

衛鉉見到孩子們受此影響,好奇的東張西望,厲聲道:“休要三心二意,繼續認字寫字。”

“喏!”孩子們稀稀拉拉的應了一聲。

衛鉉走出“教室”、來到前院,看著蜂擁而入的人群,不禁愕然。

只見人群中衝出幾個彪形大漢,他們把繩子一頭綁到一段遊廊的柱子之上,然後幾十人合力一拽。

“轟隆隆”一聲響,一段遊廊落地而碎,另外一段失去依靠,頓時從旁一歪,復又倒下。

“給我住手。”衝將出來的衛鉉差點被一根柱子砸死,他想著自己穿越以來,先是上清觀被強拆,如今好不容易有個遮風擋雨之所,竟然又被這些狗官拆了,心中自是大怒。

然則卻沒有人理會他,只管拆。

當他走到近前,這才發現帶隊的是爾朱英娥,只見她像領導進村一樣,在一眾狗腿子的佣從之下,揹負雙手在院中巡視,並不時讓兩名手持小本本的狗腿子記錄自己之所說:

“抄手遊廊歪歪斜斜、處處透光,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