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邊些微的水意,亦漸漸被夜風吹乾。

良久後,那低沉而平和的誦經聲方才停了下來,蕭老夫人的聲音亦隨即響起:“進來罷.”

許氏應聲掀簾而入,那屋中侍立的其餘人等,亦在這一刻如潮水般退了下去,不一時,整個暖閣裡便只剩下了這婆媳兩人。

“坐下罷.”

蕭老夫人將念珠放於案上,向著一旁的軟榻指了指。

許氏姿態優雅地跽坐了下去,輕聲稟道:“訊息確實了,聖上如今正耽於美色,那件事……乃是虛驚一場.”

說罷此言,她的面上便露出一副鬆了口氣的表情,自袖中掏出錦帕,向額角上拭了拭。

即便在房外站了許久,她額上的汗亦未乾透。

蕭老夫人並未答話,只凝目看著她,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的起伏。

許氏拭罷了汗,將錦帕拿在手中無意識地撫弄著,又語聲平緩地道:“還有薛家的事情,我也從程夫人那裡聽到了一些。

那薛家如今正忙著給建寧郡賑災,薛家三父子四處奔波,年也不曾過好.”

她的語氣有著如釋重負後的輕鬆,亦含了一絲心有餘悸的惶然。

蕭老夫人定定地看了她一會,語聲微沉地問道:“五郎可知曉了?”

五郎便是蕭公望,他乃是蕭老夫人所出第三子,於家中行五。

許氏立刻點頭道:“已然命人轉告夫主了。

君姑放心.”

蕭老夫人嘆了口氣,蒼老的面容上泛起一絲悵然:“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我都這般年紀了,有什麼也不怕,倒是你們……”她慢慢地轉開了視線,那眸中深深的悲涼,便在這轉首的剎那湧起,又乍然落下。

而她那一直挺得筆直的脊背,更於此時向下彎了彎,像是那背上有著千斤重擔一般。

“這原本便是我們這一輩的人作孽,如今……倒要你們跟著擔驚受怕.”

她的語聲十分遲緩,神色則是木然的,如同泥塑一般。

“君姑勿要如此.”

許氏忙道,也不敢繼續坐著了,站起身來斂袖而立,“我們享得這十餘年的福,自然那責任也須擔著。

夫主一直便是這樣教我的.”

蕭老夫人嘆息了一聲,倦怠地道:“你坐著罷。

我也只是這樣一說.”

她的語聲很低,低得讓人聽不出那話語中的悲涼與無奈。

他們蕭家何辜?當初若非被人握住了命脈,又如何會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蕭老夫人闔起了眼睛,將案上念珠重新盤入手中,一個一個地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