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江邊上,天氣有些陰涼,一座石橋橫跨青綠的水面,江邊偶有飛鳥停閒。

幾片橫舟繫於岸邊,漁夫們灑下格網,又開始擦拭釣竿。

青年們在一旁的道路上往來,務工的漢子挑著重擔經過這裡返家,時而也會有兩三對兒男女在江邊為瑣事駐足爭吵。

鄰水的亭臺樓閣中,些許滿是皺紋、雪鬢霜鬟的老者靜靜地坐在圍椅上,他們不發出聲音,只是笑著觀察路過的每一個人兒。

你心中的一切煩惱在他們眼中都是幸福的。

蒼老不一定是件壞事,平靜淡然地感受時間的流逝其實也是件頗有情致的雅事。

而能在沒有起伏的平淡肌膚上留下滿含韻味的年輪、能在鮮血不停流轉的鮮活軀體中滋養這般安寧心境的,就只有時間了。

觀賞著午後江邊的風景,司徒錫用手幫鍾離愔理了理帷帽後側的素紗,他們二人來城南參加桃園詩會。

說到桃園,或許是受了“山寺桃花始盛開”的影響,司徒錫刻板地以為這桃園是在山上的,卻沒想到彌王府居然就在這城中的汾江邊上專門修建了一座用以賞花的園林,真是豪奢。

詩會在酉時開始,距現在還有些時間,二人正好出來散散步,權當消食。

走著走著,司徒錫便發現了前方的一處三層閣樓下方正圍了些身穿儒袍的書生,瞧他們的裝扮,應該大多都是學子。

稍稍靠近一些,二人便得以聽清這些書生們討論的內容。

“若要寫春風,最好是不要在詩中出現春風,寫以飛花、以搖柳,如此一來讀者便不會覺得落了俗套。”

“寧兄大才,詩道確實如此,小弟佩服!”

原來是在討論作詩的心得,這詩會還沒開始,文學的氛圍已經開始在江邊蔓延。

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是一白袍儒生,他似乎在這些學子中頗具威望,人群中又有一人向他發問。

“寧兄,以你的見解,今夜會是何人的詩篇置於這風華榜首?”

“這不好說,但依往年來看,應是從璐國公府方堤方少爺與許尚書家的許依臨許公子中得出勝者了。”

那被稱為寧兄的白袍儒生顯然很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覺,他閉眼搖頭,嘴上在給眾人慢慢分析,他似乎很瞭解與這詩會相關的事情。

“風華榜?”司徒錫偏頭詢問鍾離愔。

“煊安詩社眾多,以彌王世子的‘桃花詩社’與璐國公府的‘清風集’為首,貴胄們往往會在這三日內分別組織各自詩社的集會,期間他們會一同請來城中德高望重的長者當作評審,每日在各自詩會上的佳作會送至到這些詩詞大家手上,而優勝者則可以張貼於這風華榜上供眾人欣賞觀摩了。”

原來這麼正式的嗎?司徒錫還以為這什麼桃園詩會也就是大家一起坐在一塊兒聊聊天喝喝酒就完事了,沒想到這幾乎可以算作大型的文比大賽了。

沒有去湊這個熱鬧,司徒錫牽著鍾離愔的手腕向身側的一個亭子走去。

“相公覺著剛剛那書生說的可對?”

才剛剛坐下,鍾離愔一邊幫司徒錫把衣袖捲起,不讓它掉至座椅上,沾染灰塵,一邊又笑著問他對剛剛那些個書生們談話的看法。

“娘子是說他說的寫詩之法嗎?文字在創作之初是隻屬於自己的東西,我想好的詩人應該不會刻意為了引起人們的共鳴而寫作的。”

“寫春風,詩中就不能有春風,這是什麼道理?就仿若要寫白雪,我倒是覺得一定要有‘雪’才行,只要看到這個字,冬的繽紛就湧上心頭。不是所有人心中的冬天都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對文字和情感的理解,譬如相比起絕美的詩句,有的人更喜歡的是在溫暖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