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酒仙君的酒罈子漂到奈何橋頭那日,阿香的白髮纏住了整條忘川。
河面結著層薄冰,冰下沉著九百雙白骨筷。牛頭掄起鴛鴦枕砸向冰面,冰碴飛濺處浮出張鎏金食單:【長生宴主菜:燴三魂、燉七魄、醉仙淚涮銀心】。
"孟婆大人!"馬面用判官筆戳著食單,"這'醉仙淚'莫不是..."
我並指劃過冰面,指腹銀血觸及食單的剎那,整條忘川突然沸騰。冰層下浮起七十二口青銅鼎,每口鼎中都煮著顆跳動的蠱王卵——卵殼上粘著司酒仙君的白髮,髮絲間纏著半截紅繩,正是當年月老殿的姻緣線!
"師姐,筷子要成雙。"
滄溟的殘魂從鼎耳鑽出,手中握著對赤色玉箸。箸尖點向我的腕間,血玉鐲上的北斗紋突然發燙——那紋路與箸身的裂痕嚴絲合縫,竟是一對陰陽契!
阿香的白髮突然絞住玉箸:"小崽子!你師父的遺物也敢拿來擺宴?"髮梢燃起的金焰順著箸身蔓延,燒出司酒仙君刻在箸底的密文:【長生非我所願,唯求師妹展顏】。
白藏一劍劈開鼎蓋,鼎中湯汁潑向冰面。湯汁凝成面水鏡,鏡中映出駭人真相——司酒仙君跪在崑崙禁地,正將自己的長生骨煉成筷箸。每削落一寸骨頭,他袖中就多一罈封存的笑淚釀。
"老東西..."我徒手探入鼎中,攥住滾燙的蠱王卵,"誰準你替我折壽!"
卵殼炸裂的瞬間,九百雙白骨筷破冰而出。筷尖穿透我的袖口,在腕間刻下道血契——契文竟是司酒仙君用噬魂蠱漿寫的婚書!
"姑娘!筷子上有蠱!"阿香扯斷白髮纏住我的手腕,髮絲觸及血契的剎那,忘川兩岸的往生花突然凋謝。花瓣凝成把銀剪,正是當年我剪斷師徒契的那把!
白藏突然奪過銀剪刺入心口,剪刃挑出縷銀焰擲向血契:"阿孟,剪不斷就燒了它!"
火焰吞噬婚書的剎那,七十二口青銅鼎齊齊炸裂。鼎中竄出的不是蠱蟲,而是司酒仙君封存的記憶殘片——
- 瑤池宴上我醉掀酒罈時,他偷偷撿起我咬過的青梅核
- 誅仙台風雪中,他將我的笑淚煉成長生蠱
- 最痛的是他散魂那夜,把最後半根長生骨雕成了筷託
滄溟的殘魂在烈焰中微笑:"師父說...箸不離筷託..."他掌心浮出塊白骨雕成的並蒂蓮,"師姐可知...這筷託用的...是他的枕骨..."
忘川河突然逆流成瀑,水幕中升起張冰雕宴桌。桌上擺著口鐵鍋,鍋底沉著司酒仙君的銀冠——冠中盛著的不是明珠,而是我七百年前那滴未落的笑淚!
"師妹啊..."銀冠中浮出司酒仙君的虛影,"這次...換我替你涮盡紅塵..."
阿香的白髮突然纏住鐵鍋,髮梢燃盡最後一絲金焰:"姑娘,該掀桌了!"
我掀翻宴桌的剎那,九百雙白骨筷凝成柄長劍。白藏握住劍柄斬向虛空,劍氣劈開的裂縫中——
扎紙匠的新船正破霧而來,船頭擺著口熱氣騰騰的火鍋,鍋邊刻著"卷四·紅塵沸"。
牛頭馬面蹲在船尾啃鴨脖,油手在生死簿上按出個油汪汪的指印:"孟婆大人!下頓涮啥?司酒仙君的褲腰帶還是滄溟的傀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