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應對的?他臉色漲得發紫,卻不得不承認,謝淵的每一條都在理,若再強辯,反倒顯得自己不顧國本。

“陛下,” 謝淵再次叩首,額頭抵著冰涼的金磚,聲音卻愈發堅定,“臣非反對出兵,實反對‘輕出’。邊民遭難,臣心如刀割,然救民需先保軍,保軍需先安國。臣請陛下依臣三策:一、命兵部會同玄夜衛,嚴查北元、南越真實兵力,五日內向陛下回報;二、令戶部即刻調撥糧草五萬石、冬衣兩萬套,運抵大同、憑祥,先解邊軍燃眉之急;三、暫調宣府兵五千援大同,廣東兵三千援欽州,加固城防,待查清敵情、補足糧草,再議出征。”

王佐立刻附和:“臣願領戶部,三日內科派糧草,五日內啟運,絕不延誤!查大同倉現存糧三萬石,憑祥倉一萬八千石,加撥五萬石後,可支一月,足夠支撐至查清敵情。”

兵部侍郎周倫也道:“臣願協查敵情,玄夜衛已遣十名精銳諜者,分赴漠南、諒山,五日必能回報真實兵力、營壘分佈,絕不敢虛報。”

蕭桓點點頭,目光掃過殿中。蜀王蕭恪見風向已變,捋著鬍鬚道:“謝御史之策穩妥,既解邊軍燃眉,又不冒進,陛下可納之。” 幾位親王紛紛附和,連之前請戰的幾位武將,也垂下了頭,預設了謝淵的主張。

蕭桓看向李肅,語氣緩和了些:“李尚書,邊事緊急,然‘欲速則不達’。謝御史之策,先固防,再查敵,後出兵,合乎兵法‘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之理,你以為如何?”

李肅嘴唇動了動,終是躬身道:“陛下聖明,臣遵旨。臣願協查敵情,督辦糧草轉運,絕不敢因私廢公。”

蕭桓長舒一口氣,指尖終於停住叩擊御案。晨光透過殿門的朱漆欞格,在金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照得謝淵青袍上的褶皺都清晰可見。他知道,這場廷議的勝負已分,雖未出兵,卻守住了最關鍵的一步 —— 不冒進,不盲動。

“准奏。” 蕭桓拿起硃筆,在《邊事十憂折》上批道:“依謝淵所奏,兵部、戶部即刻行事,五日後續議。” 寫完,將奏摺遞給內侍,朗聲道:“傳旨:左都御史謝淵協兵部、戶部,核查邊軍實情,督辦糧草轉運,凡涉邊事,皆可節制相關衙門;玄夜衛指揮使領諜者,五日核心實北元、南越兵力、營壘、糧草,不得延誤;宣府總兵楊洪,即刻調兵五千援大同,聽周毅節制;廣東總兵韓觀,調兵三千援欽州,聽林策節制;戶部即刻調撥糧草五萬石、冬衣兩萬套,分運大同、憑祥,王佐親督,十月初一前需到。”

遵旨!” 謝淵、王佐、周倫、楊洪、韓觀等人齊聲應道,聲音洪亮,震得殿中香爐裡的香菸都晃了晃。

謝淵起身時,後背的朝袍已被汗水浸溼,膝蓋因久跪而發麻,卻挺直了脊樑。他目光平靜地掃過殿中,李肅避開了他的視線,忻城伯趙武面色悻悻,蜀王蕭恪微微頷首,蕭桓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一絲讚許。他知道,這只是第一步,主戰與守禦的爭論遠未結束,五日後續議,才是真正的考驗,但至少,暫時避免了倉促出兵的危局。

李肅看著謝淵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他並非不知糧草之難、敵情之險,只是邊烽太急,邊民太苦,他盼著速戰速決,卻忽略了周全。謝淵的十憂,像一面鏡子,照出了自己的急躁,也照出了朝堂的隱憂。

蕭桓看著階下的群臣,心裡的躁亂漸漸平息。秋風吹過殿角的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像在為這場艱難的決策伴奏。他知道,邊烽仍在燃燒,北元的鐵騎還在大同城外徘徊,南越的戰船還在欽州港遊弋,但只要守住 “謹慎” 二字,君臣一心,總能找到破局之法。

“退朝。” 蕭桓起身,龍袍的下襬掃過御案,帶起一陣微風,吹得案上的邊報輕輕翻動,露出周毅奏報裡的一句話:“邊軍雖苦,願守待援,不敢輕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