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無食,大敗而歸。臣不敢讓今日重蹈覆轍。”
他引經據典,語氣不卑不亢,李肅一時語塞。蕭桓翻看手中的《邊事十憂折》,第一憂後附著詳細的糧道圖,標註著北疆 “居庸關至大同需七日,遇雪則延五日”,南疆 “梧州至欽州需十日,瘴河區易翻船”,墨跡工整,顯是連夜核查而成。
“第二憂呢?” 蕭桓追問,指尖在 “糧道耗損三成” 字樣上輕叩。
“第二憂,邊軍戰力之虛。” 謝淵聲音愈發沉凝,“大同鎮原額兵三萬,去歲調延綏防秋五千,至今未還;現存兵兩萬五千,老弱病殘佔三成,新募之卒未習騎射,拉弓不過五石。臣前日出巡宣府,見守兵甲冑多鏽蝕,火器十中三壞。北元騎兵皆為百戰之卒,我若調京營補充,京師空虛,恐生內患。”
忻城伯趙武按捺不住,厲聲反駁:“謝御史危言聳聽!大同鎮兵皆是邊地健兒,常年與北元周旋,豈能是‘未習騎射’之輩?京營神樞營五千騎,皆是百戰精銳,調之北疆,必能破敵!”
“趙將軍,” 謝淵轉頭看他,目光掃過他腰間的玉帶,“神樞營確是精銳,然京營總兵力不過五萬,守京師需三萬,可調之兵僅兩萬。北疆調五千,南疆再調五千,餘兵不足萬,若鎮刑司或詔獄署有異動 ——” 他話未說完,殿中已起了一陣騷動。
鎮刑司是皇帝親設的特務機構,由司禮監掌印太監提督,直接對皇帝負責,權勢滔天;詔獄署專理欽案,手段酷烈。近年鎮刑司太監魏忠與魏庸勾結,屢幹朝政,朝臣多有忌憚。謝淵提及京營空虛恐生內患,正是點出這層隱憂。
蕭桓的臉色沉了沉。上月玄夜衛指揮使密報,魏忠私調鎮刑司番役三百,屯於京郊莊園,不知意欲何為。若此時京營空虛,確是隱患。
“第三憂,敵情虛實難辨。” 謝淵繼續奏道,“邊報言北元新汗根基未穩,然據大同諜者回報,北元太師也先已掌兵權,部落首領皆受其節制;言南越內亂方歇,然廣西土司趙世榮密報,南越輔國將軍陳日熞已平定內亂,兵力增至三萬。更可疑者,北元破雲州在九月初五,南越圍欽州在九月初七,相隔兩日,似有呼應。臣恐邊報所言‘敵弱’,是誘我輕出之餌。”
這話如一盆冷水,澆在請戰的熱浪上。左都御史掌監察,都察院轄十三道御史,巡按各地,諜報向來精準。謝淵說 “敵情虛實難辨”,絕非空穴來風。
李肅強辯道:“就算二寇有呼應,不過是烏合之眾!北元畏我大吳天威久矣,南越更是我朝藩屬,此戰必勝,何懼之有?”
“必勝?” 謝淵微微抬眼,目光如刀,“李尚書可知,永樂十二年,元興帝徵瓦剌,初戰告捷,因輕追敵,致大軍困於忽蘭忽失溫,損兵三萬;永熙三年,徵南越,因輕信‘敵內亂’諜報,孤軍深入,副將陣亡,糧草盡失。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豈能因‘必勝’二字,置數萬將士性命於不顧?”
他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元興帝徵瓦剌之敗、永熙帝徵南越之損,皆是大吳朝堂不願提及的隱痛,謝淵此刻重提,滿殿鴉雀無聲。
蕭桓握著奏摺的手指微微收緊。謝淵的《邊事十憂折》,每一條都戳在要害上:糧草、兵力、敵情、內患…… 樁樁件件,都是他心裡 “躁得慌” 的緣由。
“謝御史,” 一位素以溫和聞名的閣老開口,帶著幾分勸誡,“你所言皆有理,然邊民正遭屠戮,若不出兵,何以安民心?何以對天下?”
“閣老大人,” 謝淵躬身道,“安民心不在輕出,而在‘守禦有方,救民有策’。臣請陛下先下三令:一令大同總兵周毅加固城防,調宣府兵五千援大同,阻北元南下;二令廣西副總兵林策死守欽州,調廣東兵三千援南疆,解欽州之圍;三令戶部速運糧草至邊鎮,工部趕造火器甲冑,補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