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京師皇城,內東廠府衙大堂上,種蘇玉垂手恭立,輕聲對著眼前之人說道:“督主,夔州知府死了。”

這被他喚做督主的,名叫陳懷寶,是一個老人,形容枯槁卻目光炯炯,讓人猜不出他年齡幾何,雖身穿大鍛圈金絨繡行蟒袍,而未著玉帶,看上去有些不事邊幅。此時的他,正手捻三柱香,對著正廳嶽武穆遺像虔誠參拜,同時唸了兩句詩,似是而非的回應著種蘇玉:“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

“是駱恭思。”

這個名字入耳,陳懷寶乾瘦的面容上並未見到半點波瀾,緩緩移步到側廳,斜倚在坐榻上,端起茶盞,若有所思的端詳著眼前之人:“蘇玉啊,我記得你和程家丫頭是自小的玩伴吧?”聽此一問,種蘇玉心中有些意外,卻仍是不露聲色,面色極為平靜的應了聲是。陳懷寶微微頷首,抿了一口茶,輕聲笑道:“嗯…青梅竹馬,這幾年把你要了過來,倒像是拆散了鴛鴦。”種蘇玉不知他是何意,只得躬了躬身,抱拳道:“督主言重了。”

“呵呵,不用緊張,此處沒有外人,我視你如子侄,若你真對那丫頭有意,我也可為你做個媒人。”種蘇玉心中一驚,正要說話,卻見陳懷寶擺了擺手,繼續說著:“挑個日子,我會親自往程府走一趟,也是時候讓程肅掌管北鎮撫司了。”

種蘇玉至此方才明白陳懷寶意在何為,只是思索良久,仍是不知應該怎麼做,這才輕聲說道:“聞香教內訌,山東徐鴻儒借錦衣衛暗探之手,將夔州府的罪狀送與駱恭思,駱恭思所為並無不妥。”

陳懷寶輕笑著搖了搖頭:“利用暗探尋人,且所尋之人並無半點官祿在身,雖歪打正著辦了夔州府,本意卻非查案,有此以私廢公之舉,足夠讓他卸去鎮撫使之職了。”看到種蘇玉眼神中的那一抹詫異,陳懷寶再度開口道:“經此一案,你安插在錦衣衛中的眼線怕是保不住了,駱恭思多疑,看到徐鴻儒的信,定會認為有人與徐鴻儒暗通款曲,他們查案的能力還是不容小覷,難免不會查到你的人。”種蘇玉極為認同的點了點頭,心中盤算著是否先將眼線撤回,卻又聽陳懷寶說道:“倒也無妨,等收了程肅,接管北鎮撫司,便再也不需安排眼線了,只是新的知府人選,你需用心斟酌,皇上所需的銀兩,還需他們供給。”

種蘇玉有些擔憂:“駱恭思雖為鎮撫使,卻唯程肅之命是從,二人關係匪淺,只怕……”陳懷寶再次搖了搖頭,輕笑道:“無須多慮,他二人之間,也並非牢不可破。程肅自負,身為指揮使卻不能插手北鎮撫司,在外人看來,算是一談笑柄了,有此良機,他豈會錯失。”

種蘇玉聞言,連連拱手稱是,心中不禁暗暗佩服廠公的心計,如此三言兩語之間便解決了所有難題。沉吟了片刻,想到他剛才話中提及之人,腦海中便不由想起了那個活潑的姑娘。

陳懷寶看著心事重重的種蘇玉,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輕聲問道:“程家那丫頭,現在何處?”種蘇玉看到對方手中的動作,近前替他按摩穴位,輕聲答道:“白帝城後便沒了音訊。”陳懷寶合上雙眼,悠悠長嘆一聲,繼續說道:“唉,朝內暗流湧動,江湖上也是不太平,邪教,金鱗宮,中原各大門派,沒有一個讓我省心的。”

“廠公夙興夜寐,乃朝廷之福。”

“呵呵,可是在這世上,人人都在罵我。”

……

與此同時,京師程府內,錦衣衛指揮使程肅已經收到駱恭思的來信,對女兒脫險感到慶幸之餘,也在斟酌著如何處理王好賢,目光遊走在那張信紙上,漸漸陷入沉思:“王好賢色厲內荏,無須在意,只是若將他處置了,聞香教勢必以徐鴻儒馬首是瞻,此人工於心計,著實不好對付,以這信中之言,早在若若離京之時就已經被他盯上,還作了畫像,買通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