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薇又見到了敬文伯夫人。

伯夫人的滿頭銀髮依舊梳得妥帖,一眼看去,她的精神與昨日一樣好。

可只要仔細去分辨,還是能窺見些疲憊與低沉。

“您昨夜歇得不好。”阿薇直言道。

敬文伯夫人輕輕笑了下:“你這丫頭與我說了那麼多事,我又怎麼能一覺睡到大天亮呢?”

聽出伯夫人的揶揄,阿薇垂首道:“是我的錯。”

兩句玩笑話,讓敬文伯夫人稍稍好受了些,深吸了一口氣,她又正色起來。

“偶爾一夜睡不著也不是什麼大事,”她道,“但一些事情,我若稀裡糊塗帶去棺材裡,那才是在底下都睡不安生了。”

阿薇低低應了聲。

伯夫人請舅娘過府,又特地關照了叫上她一起,阿薇就曉得,對方一定是深思熟慮過了。

“你說得對,當初請媒人登門文壽伯府,的確是我們和應家有了默契。”

“阿沅第一任未婚妻病故,他自己也不好受,依著章法該迎的迎、該守的守,外頭背後雖說也有嘀咕克不克的,但明面上無人提,反而會誇一句說‘敬文伯府辦事規矩’。”

“所以當時,阿沅要再說親並不困難,反倒是文壽伯府那位更難些。”

姑娘家議親講究名聲。

但凡有的挑的人家,都不想娶個刁蠻任性脾氣差的媳婦。

“文壽伯夫人主動尋了我,話裡話外是她家小女是被哥哥姐姐們寵過頭了,但近兩年也開了竅。”

“她說了不少好話,也怪我臉皮子薄,一來二去的,這事就板上釘釘了,哪知道等媒人上門,文壽伯府會……”

事情變故,文壽伯府更丟人。

敬文伯夫人厭煩那一家子,也不會落井下石,只想顧著自家日子順利。

卻不想,接連不順。

說完了後兩位未婚妻的狀況,敬文伯夫人深深看了阿薇一眼。

“你敞亮,我也敞亮。”

“實話實說,昨夜之前,我從未懷疑過什麼,昨夜心生疑惑,但也只是疑惑而已。”

“沒有任何證據,甚至連猜測的由頭都尋不出一根來。”

“你有你的目的,需要透過文壽伯府、五皇子妃來一步步達成,我的猜測若是真的,能給你的目的添磚加瓦,但若是假的、我們猜錯了,那你只會白忙乎一場。”

“而且,你能從我這兒得到的只有這些不知道用得上還是用不上的陳年舊事,其他的目的什麼的,恕我直言,敬文伯府無能為力。”

“你看,阿薇丫頭,說得不好聽些,更像是我們在利用你,讓你替我們尋個真相。”

阿薇聽完後,舒了口氣。

“我喜歡敞亮了說話,”她看著敬文伯夫人的眼睛,認認真真道,“您不用覺得是您佔了便宜,我們都是各取所需。再者,您也不是什麼都不做。我想,您這兩日會回一趟孃家吧?”

“瞞不過你。”敬文伯夫人笑了。

原本嚴肅的話題,因為推心置腹,反倒讓她放鬆了些。

“阿嫻生病前後的事,我會再仔細去問問,時隔多年,也不曉得有沒有人能記得清楚。”

當年,她其實也想細問,但嫂嫂情緒太激動了,她這頭問得越多,越像是在推責,把阿嫻生病的責任推到孃家沒有照顧好上頭。

這對喪女的嫂嫂簡直是誅心的追問,也會讓父母兄長愈發為難不安。

再後來,隔閡消不下去,她和孃家之間也……

眼下,或許就是一個契機。

隔開爛瘡,徹底把毒血都擠出來。

敬文伯夫人的打聽需要時間,阿薇之後幾日也沒有閒著,又去了一趟九皇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