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把鎮撫司交給你,就是為了讓你查這個的?”永慶帝火冒三丈,忍不住又拍了兩下桌,“朕可以抬舉你,也可以把你撤了!”

“您把我撤了,然後呢?”沈臨毓問,“您要把安國公從詔獄裡放出來嗎?章家有這麼多七七八八的不法事。”

沈臨毓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大案上的案卷。

“您要跟安國公說,‘沈臨毓那臭小子無法無天亂抄家,現已革職了,老國公這些時日受罪了’?”

“您能開得了這個口,我立刻上交指揮令回家閉門思過去。”

“往後,朝中眾臣都知道,亂放利錢生出人命案不要緊,私並土地、隱蔽戶版逃糧稅,只要那莊子不掛在自己名下也不要緊。”

“黃鎮被殺也是這點罪名,虧就虧在他不是您面前的紅人。”

“只要在您面前得了恩寵的,一切不法事,哪怕已經被揭穿、人進了牢裡,還是能大搖大擺走出來的。”

“國有國法,一旦國法壓不住勳貴高官,之後會怎麼樣,您也是知道的。”

永慶帝聽完,怒極反笑:“你威脅朕?”

“不敢。”沈臨毓道。

“說的是‘不敢’,但你看看這這態度語氣嗎,朕看你是‘敢’得很。”永慶帝氣道。

沈臨毓道:“其實,我更建議您快刀斬亂麻,將安國公一家定罪。”

永慶帝冷眸看著他,沒有說話,倒像是想聽聽他還能說出什麼花來。

沈臨毓繼續道:“您又不能放了他,又捨不得砍了他,他們就得在詔獄裡受罪。

鎮撫司抓了人,又不會閒著不管他,今日審明日問,指不定就又找出些您不願看到的證據來。

安國公和章振禮講話,大體還有個條理,但國公夫人那人那嘴,您前陣子應該瞭解到了,她敵我不分,嚇人得很。”

永慶帝的嘴角不由抽了一下。

句句都是威脅,但句句,都讓永慶帝頭痛得很。

一來,他多少還念著沈臨毓這個血緣上的兒子,二來,安國公被抓到的罪行又著實不能抬手就放。

可就這麼如沈臨毓的願,永慶帝心裡的火氣又下不去。

“到此為止!”他咬牙道,“鎮撫司不是給你以權謀私用的!再隨隨便便抄家,你別幹了,朕這個皇帝也別幹了!”

在位幾十年的皇帝,被一個出嗣的兒子“脅迫”成這樣,永慶帝氣得腦袋嗡嗡響。

沒成想,這句話出口,沈臨毓回他的是“您能捨得不幹嗎?”

永慶帝揚手想砸東西,卻見大案上能砸出些厲害響動的物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海公公都收拾乾淨了。

“海宏!”永慶帝怒氣沖天,乾脆抓起沈臨毓帶來的案卷,在大案上重重敲了幾下。

海公公縮在角落裡,一副老實樣子。

沈臨毓面不改色:“您若捨得不幹,這些年早就再立儲了。”

永慶帝臉色一黑。沈臨毓就跟沒看到一樣,自顧自說話:“有太子就會有東宮近臣,其他臣子也勢必會與太子交好。原本都圍著您轉的人,分出心思指導太子、關切太子,您不喜歡那樣。

說直白些,您捨不得被‘忽視’,哪怕只是一丁點。

習慣了高高在上,您如何能捨下皇位?

太上皇這活兒,您幹不了。”

這話豈止是直白,簡直是一針見血,血流成河。

怒不可遏的永慶帝把案卷砸了過來,擦著沈臨毓的胳膊,落在了地上。

“朕太慣著你了?”永慶帝問,“你是看京中這兩年太平,忙不迭給朕找事是吧?你再找下去,朕看你要怎麼收場!滾出去!別來礙眼了!”

沈臨毓道:“我要去一趟舒華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