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支流的蘆葦蕩裡,霍璐佳獨坐船頭,魚叉橫放膝上。遠處畫舫的笙歌隱約可聞,她掏出塊粗布擦拭叉尖,銅鏽混著舊血漬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三日前從塔基取出的齒輪碎片就擱在腳邊,缺齒處的紋路讓她想起父帥盔甲上的箭痕——那夜海風也帶著同樣的鹹澀。

“霍姑娘還不歇息?”一道輕柔的聲音打破了夜的寂靜,黃若芸提著藥囊從艙內緩緩走出,她身姿輕盈,每一步邁出,腕間的銀鈴便隨之輕響,那清脆的鈴聲彷彿是夜的樂章裡獨特的音符,在靜謐的空氣中迴盪。

她蹲下身去,目光落在地上的齒輪之上,隨即伸出白皙的手撿起那枚齒輪,仔細端詳起來。就在這時,金蠶蠱群從她的藥囊中鑽了出來,這些金蠶蠱如同靈動的精靈,在鏽跡斑斑的齒輪間穿梭,它們爬行過的地方,留下了蜿蜒的金線,彷彿是大自然用獨特的筆觸勾勒出的神秘圖案。黃若芸微微蹙眉,眼眸中閃過一絲思索,輕聲說道:“這齒槽角度……像是閩南造船廠的工藝。”

霍璐佳的指尖輕輕撫過叉柄纏著的舊布條,那布條雖已破舊不堪,但依稀能看出曾經鮮豔的顏色,仔細辨認,竟發現那是雙嶼島戰旗的殘片。霍璐佳陷入了回憶,緩緩開口:“泉州周氏匠坊二十年前接過水師訂單,後來因私鑄兵器被抄了家。”說著,夜風輕輕掀起她束髮的水師巾,露出頸後一道猙獰的疤痕,那疤痕彷彿是歲月刻下的印記,訴說著曾經的驚心動魄。“抄家那夜我在場,有個匠人臨死前塞給我半張海圖。”

就在這時,船艙裡傳來棋子落枰的脆響,那聲音清脆悅耳,彷彿是黑暗中的一道亮光。周紫憐跪坐在矮几前,一頭白髮垂落如瀑,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聖潔。她正專注地用鹽晶在棋盤上覆現白日發現的星圖,每一顆鹽粒都被她小心翼翼地擺放著,彷彿在構建一個神秘的宇宙。當鹽粒觸及“天璇”位時,突然泛起了紅色,那紅色如同鮮血一般,逐漸凝成血珠狀。周紫憐的眉頭微微一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輕聲呢喃道:“這渡口的位置……”

“是嘉靖二十三年舒公截獲倭寇糧船的地方。”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舒步麒猛地掀簾而入,他的身上還帶著一股河上的溼氣,手中用力一甩,將一個溼漉漉的皮囊扔在了艙內的木桌上。那皮囊好似吸飽了河水,“噗通”一聲砸在桌上,濺起了些許水珠。剎那間,一股獨特的氣味在艙內彌散開來,那是濃烈的酒香混著刺鼻的鐵鏽味,二者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讓人難以言喻卻又印象深刻的味道。囊身之上,赫然印著周氏匠坊特有的浪花紋,那花紋在昏黃的燭光下,隱隱約約地閃爍著。舒步麒說道:“這是從上游漂來的,裡面裝著半腐的造船圖。”

葉莉雪正蜷在窗邊的軟榻上,她的臉色略顯蒼白,腕間的冰晶已經悄然蔓至肘部,閃爍著清冷的光芒。那冰晶好似有生命一般,還在緩緩地向上蔓延,彷彿在預示著某種不祥。她慵懶地抬了抬眼,輕聲說道:“嚴世蕃倒是念舊,連二十年前的沉船都要打撈重鑄。”

話音還未完全落下,船身突然輕輕地震動了一下,那震動雖然細微,但在這寂靜的夜晚卻顯得格外清晰。緊接著,系在艙外的鈴鐺無風自響,清脆的鈴聲在夜空中迴盪,好似在發出某種警告。霍璐佳反應極快,她眼神一凜,抄起身邊的魚叉,一個箭步躍上了艙頂。

站在艙頂,霍璐佳警惕地環顧四周。只見月光下,成片的蘆葦詭異地倒伏,原本隨風搖曳的蘆葦此刻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強行按倒在地。那倒伏的蘆葦形成了一條奇特的軌跡,彷彿有一個巨大的物體在水底悄然潛行。

突然,霍璐佳看準時機,用力將魚叉擲入水中。魚叉帶著風聲,“嗖”地一聲扎進了水裡,濺起了高高的水花。叉身纏著的鎖鏈瞬間繃直,發出“嗡嗡”的聲響,彷彿在承受著巨大的拉力。霍璐佳咬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