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月光下,
圓山寨的燒豆腐攤升起嫋嫋煙火。
油亮的豆腐在炭火上滋滋作響,焦香混著辣椒麵的氣息,在夜風中飄散。
黃癟老鼠攥著衣角,帶著女兒李穗,平生頭一回駐足攤前。
李穗的小姐妹林芳從金家藥鋪出來後,善解人意地先行告退,踩著月光回圓山小學宿舍休息去了。
待林芳走遠,黃癟老鼠才鼓起勇氣,領著李穗在燒豆腐攤前的條凳上坐下。
他挺直脊背,佯裝鎮定地衝攤主喊:“來十個燒豆腐,再溫一壺酒!”
又轉頭看向女兒,眼神裡滿是溫柔,“再給姑娘來碗雞絲米線,多擱些雞肉!”
攤主應了一聲,麻利地將豆腐翻面,一塊四四方方的小豆腐,在炭火的烘烤下,體積逐漸膨脹起來,顏色也由白變黃,誘人的香味也隨之出來,金黃酥脆的模樣看得李穗直咽口水。
攤主手腳麻利,片刻功夫,便將十塊金黃酥脆的燒豆腐和一壺清冽酒水擺放在黃癟老鼠面前。
他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拎起酒壺,給自己滿上一杯。
隨後,他有樣學樣,學著鄰座食客的樣子,在小碟裡調配蘸水——鮮紅的辣椒碎、翠綠的香菜段、蒜末薑末錯落點綴,再淋上醬油、撒上細鹽,簡單幾樣佐料,便調出了令人垂涎的濃香。
黃癟老鼠夾起一塊滋滋冒油的豆腐,輕輕一蘸,溫熱的豆腐裹滿鮮辣蘸料,送入舌尖的瞬間,豆香與辛香轟然炸開。
焦脆的外皮裹著軟嫩內裡,混合著佐料的層次滋味,在口腔裡翻湧成浪。
他眼睛一亮,喉頭髮出由衷讚歎:“好味道!”這從未有過的味覺盛宴,讓他忍不住又夾起一塊,細細品味。
自從黃癟老鼠摸索出“燒豆腐配小酒”的絕妙吃法,眼前的燒豆腐便如風捲殘雲般消失殆盡。
十塊燒豆腐連同那壺醇香小酒,片刻間便被他一掃而空。
餘味在舌尖打轉,饞意勾得他食慾大動,來不及回味,便又向攤主追加了二十塊豆腐和一壺酒。
幾杯小酒下肚,黃癟老鼠的臉頰泛起紅暈,平日裡藏在心底的話也跟著酒意湧了上來。
瞥見女兒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線吃得正香,他清了清嗓子,扯開了話匣子,繪聲繪色地吹噓起自己的工作。
女兒捧著米線的手微微頓住,聽到“石頭山快被削平”時,杏眼瞪得滾圓,睫毛不安地顫動著。
她放下筷子,怯生生望向父親:“爹爹,真能把山剷平嗎?平了之後要做什麼呀?”
黃癟老鼠胸脯一挺,酒氣混著唾沫星子飛濺而出:“這有啥難的!等山推平了,咱們就修大馬路,鋪鋼鐵火車道,再蓋起大工廠!到時候啊!火車鳴笛,汽車跑,十里八鄉都要來這裡看稀奇囉!”
黃癟老鼠唾沫橫飛,正把往昔“壯舉”說得天花亂墜時,街角陰影處突然泛起一道冷光。
一雙陰鷙的眼睛從牆根轉角探出,像毒蛇吐信般死死鎖定他的一舉一動。
那人帽簷壓得極低,露出的半張臉上爬滿刀疤,下頜還沾著鴉片煙燻出的青灰色——正是黃癟老鼠曾在土匪窩裡朝夕相處的“大煙槍”,這個打不死的小強。
此刻,“大煙槍”正舔著乾裂的嘴唇,喉結上下滾動,咒罵著他黃癟老鼠,但“大煙槍”瞅見到了巡邏的警衛,就急忙隱身於黑暗之處。而後,鬼鬼祟祟地走向江邊船幫的煙館。
今夜的月光
像是特意為黃癟老鼠鋪就的舞臺燈。
他坐在攤前高談闊論,唾沫星子隨著得意的笑聲四處飛濺,引得周圍四鄰不斷的側耳傾聽。
小酒順著喉嚨滑下,竟甜得像蜜漿,醺醺然的暖意裹著虛榮心在胸腔裡鼓脹,讓他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