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蘇俊聽到林錦程提及“老鼠開口說話、井水無故冒青煙”這些異象,必定會立刻聯想到地震災害。
畢竟,這些正是1925年3月16日,大理大地震發生前夕,曾出現過的典型異常徵兆。
話不多說,讓我們迴歸故事正題。
面對巧手孫穆說的“幸會”的話音都未落,林錦程突然甩下句“不會,告辭!”轉身便走。
他邁著誇張的八字步,長衫下襬掃過青石板路,活像只受了驚的大白鵝。
孫穆握著僵在半空的手,盯著對方背影直眨眼:“這……這是唱的哪出?”
正要抬腳追趕,身後傳來攤主憋笑的抽氣聲:“大兄弟快別追啦!”
賣稀黃粉的大姐用圍裙抹著笑出的眼淚,“他是縣太爺家的傻侄子,腦袋被馬踢過三回,見人就盡說些瘋言瘋語!”
孫穆收住腳步,突然又擰眉回頭。
他解下腰間馬鞭遞給一旁的冷婉清:“冷姑娘,勞你照看馬匹,若是接我們的人來了,煩請稍作等候。”說罷撩起長衫下襬,朝著林錦程消失的巷子快步追去。
冷婉清接過馬鞭頷首應允,卻見方才還笑彎了腰的攤主,此刻正盯著孫穆的背影,眼底笑意未散,嘴角卻噙著幾分意味深長的弧度。
冷婉清望著孫穆遠去的背影,手掌無意識摩挲著馬鞭,突然瞳孔微縮——方才林錦程那句漫不經心的招呼,竟精準道出了她和孫穆的身份來歷。
省城公辦來人的資訊,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小縣城裡,本應是隱秘,怎會被一個“傻子”輕易知曉?
她抬眼掃過熙攘的街市,小販的吆喝聲、討價還價的喧鬧聲此起彼伏,卻掩不住空氣中瀰漫的詭異。
耳畔突然響起方才攤主那刻意誇張的笑聲,此刻回味起來,倒像是藏了鉤子的誘餌。
“廟小妖風大,水淺王八多。”
冷婉清輕嗤一聲,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她解下胸前的佛珠,隨意把玩了起來,藉此機會平復一下自己心情。
看來這小小的彌渡縣城裡,一定藏著他們要找的人。看來這場戲,已經鳴鑼開場了,自己也得注意了。
想通其中關節,冷婉清反而鬆開了緊繃的肩線,唇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將佛珠戴好。
她微微仰頭,做出一副閒賞街景的姿態,可垂落的髮絲間,那雙眸子卻如淬了冰的利刃,不著痕跡地掃過街角交頭接耳的客人、假裝忙碌的貨郎,還有屋簷下徘徊不去的身影。
晨霧未散的青石板路上,看似尋常的市井百態,在她眼中都成了暗藏玄機的棋局。
冷婉清佯裝低頭整理衣服,餘光卻如蛛網般將四周盡收眼底——街角捧著旱菸袋的老者煙桿始終朝著她的方向、貨郎扁擔兩頭的筐子隨著她的步伐刻意調整角度,就連遠處茶樓二樓憑欄的公子,扇面上的墨跡都透著新未乾透的溼氣。
薄紗下的冷婉清,唇角凝成冷硬的直線,刺骨寒意順著面紗邊緣漫開。
她輕輕轉動腰間玉佩,將周遭暗樁的方位、距離、人數在心中匯成一張活地圖。
手指摩挲著藏在袖中的袖箭,盤算著如何在這看似平靜的街市中撕開一道缺口,將身後這些如附骨之疽的盯梢者,徹底甩進這喧鬧的人潮。
東獄宮前的青石板路突然炸開一聲尖叫。兩個身著玫紅綃紗、鬢插金步搖的豔麗女子當街對峙,一個扯著對方珍珠耳墜尖叫“狐狸精敢偷我漢子”,另一個反手揪住鬢髮狠命拉扯。胭脂水粉混著青絲在空中紛飛,圍觀人群如潮水般迅速聚攏,將狹窄的街巷堵得水洩不通。
冷婉清被推搡得踉蹌半步,正要待要罵人。突然,一隻佈滿皺紋的手突然從人縫中探出,枯瘦手指像鷹爪般扣住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