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俊循著莫雨薇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藤蔓交錯間,一隻巴掌大小的生靈蜷在枝頭。
灰褐毛髮間點綴著細密的黑斑,圓溜溜的眼睛映著天光,像是裹著層琥珀色的薄霧。
“蜂猴。”
他輕聲說道,喉嚨間不自覺放柔了音調。
莫雨薇立刻湊上前,髮梢掃過蘇俊肩頭:“天吶,簡直像毛絨玩具!”
她踮著腳,連睫毛都跟著雀躍,“你看它抱繩子的樣子,爪子粉粉的,耳朵還會一動一動!”
蜂猴似乎感受到注視,慢吞吞轉過腦袋,肉乎乎的臉頰擠成個無辜的弧度,看得她捂嘴輕笑,“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小東西啊!”
莫雨薇盯著箱子間那團毛茸茸的身影,終於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
額角沁出的汗珠順著下頜滑落,沾溼了領口,她抬手抹了把臉,轉頭看向身旁的蘇俊:“哥,貨都驗完了吧?趕緊收工去吃飯,我快餓扁了。明天交完關稅,咱們就離開這鬼地方,這蒸籠似的天氣,實在待不下去了。”
說著,她又回頭望了眼那隻慢悠悠挪動的蜂猴,嘟囔著:“也就小傢伙還能讓這悶熱的日子有點盼頭。”
溼熱的空氣裹著鹹腥黏在面板上,蘇俊扯起襯衫袖口胡亂抹了把額頭的汗,喉結滾動著擠出沙啞的回應:“快了,核完這批麻醉藥品就收工。”
話音未落,莫雨薇剛要點頭,遠處突然傳來木板撞擊的聲響。
疤臉叔拄著鏽跡斑斑的鐵鉗走了過來,身上的膝蓋處還沾著褐色泥漬。
他扯松領口的布巾,露出脖頸猙獰的疤痕:“姑爺,大小姐!麻醉藥品我剛清點過三遍,數目分毫不差。明兒一早去繳關稅,海關那邊指定能放行。”
蘇俊將賬本重重摔在斑駁的木桌上,震得汽燈突突亂晃。
他扯鬆緊繃的長衫領口,額角青筋隨著話語跳動:“這哪是通關查驗?分明是雁過拔毛!往後咱們每月要過河口海關多少貨,次次都被海關卡著敲竹槓,這錢是小事,時間咱們可不能等!”
疤臉叔拿一沓單據,無可奈何的說道:“姑爺,這些海關稽查員都是為了錢,上個月張記的貨,足足塞了二十根金條才放行......”
“金條?”
蘇俊冷笑一聲,抓起搪瓷缸猛灌涼茶,喉結在昏暗中劇烈滾動,“明天你帶著軍政府的特別通關電報去河口海關,就說咱們‘啟思閣’有特別通關令——”
他突然壓低聲音,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桌面的刀痕,“但要讓他們明白,再敢扣咱們的貨,咱們也不能好惹的。”
蘇俊甩下最後一句狠話,布鞋重重碾過滿地塵土,帶起的灰塵在昏黃的馬燈燈光翻騰。
疤臉叔連忙招呼手下,把鐵鎖釦上倉庫大門上,併發出刺耳的哐啷聲,驚飛了屋簷下棲息的飛鳥。
紅河的水汽裹著對岸飄來的熱風,在空氣中凝成細密的水珠。
八名護衛呈扇形散開,黃銅馬燈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搖晃的光暈,燈穗隨著步伐掃過潮溼的磚縫。
蘇俊解開長衫盤扣,任由江風灌進汗溼的襯衫。
在月光下,望見海關旁的“望江樓”酒旗在風中獵獵作響,燈籠裡跳動的燭火,倒像是海關那些人貪婪的眼神。
紅河的霧靄漫過青石板路,在燈籠光暈裡凝成慘白的紗帳。
街角廢棄的樓房的陰影中,一支裹著黑布的槍管微微顫動,準星反覆掃過蘇俊藏青長衫的後心。
持槍人喉間溢位壓抑的咒罵,指腹已經扣住扳機,卻見兩名護衛突然側身擋住去路,腰間駁殼槍的反光在霧中晃出冷芒。
子彈在槍膛裡蓄勢待發,最終卻隨著一聲嘆息洩了氣。
持槍人鬆開扳機,將步槍斜挎在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