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旅已是深夜,小七擦拭鏡頭時發現個光斑異常。

放大照片才發現,正午彩虹隧道里某個水珠折射的畫面中,竟隱約可見昨夜他們乘坐的末班纜車。

時空疊影的玄妙讓她怔住,直到羅傑用白天撿的雲杉果輕敲她額頭:“明天該買新的儲存卡了。”

.....

弗洛姆車站的晨霧還未散盡,小七已經舉著兩張皺巴巴的船票在閘機前跳腳。

“快點兒!十一點半的遊輪要開了!”她拽著羅傑的袖口衝刺,青銅手鍊在腕間叮咚作響。

昨夜在青旅通宵整理照片的睏倦還粘在睫毛上,卻不妨礙她撞翻了一個垃圾桶——藍莓酸奶從包側口袋噴出來,在木質棧道畫出道狼狽的銀河。

羅傑慢半拍的笑聲追上來時,她已經扒住即將收起的登船板。

船員笑著放行,看這對亞洲情侶像受驚的旅鼠般竄進船艙。

松恩峽灣的巖壁把陽光切成碎片,小七趴在觀景甲板欄杆上,鏡頭追逐著掠過水麵的北極鷗。

羅傑端著兩杯滾燙的熱可可擠過來,忽然被她扯住衣角:“快看三點鐘方向!”

在納柔依峽灣分支的褶皺處,有座紅頂小屋嵌在垂直崖壁上,木梯像道縫合傷口的黑線貫穿巖體。“護林員觀測站。”羅傑念出望遠鏡旁的解說牌,“每年只有融雪期能用繩梯上下。”

小七的睫毛忽閃兩下,忽然翻出速寫本開始塗抹。羅傑看著她筆尖流淌出小屋的輪廓,又在旁邊畫了個火柴人揮著旗子,旗面寫著「孤獨星球駐松恩辦事處」。

“護林員妻子肯定很辛苦。”她往畫上甩了滴藍莓漬,“如果是我,會在窗臺養一排水培鬱金香。”

羅傑的指尖無意識地在玻璃上敲出摩斯密碼節奏,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昨晚在青旅廚房,小七就是用這串節奏敲開他緊鎖的筆記本——當時他正為論文資料焦頭爛額。

居德旺恩碼頭飄起冷雨時,他們躲進遊客中心的羊毛毯編織工坊。小七的織針總纏成死結,羅傑卻織出了規整的菱形花紋。“這不公平!”她把自己歪扭的杯墊拍在他面前,“你肯定給前女友織過圍巾。”

這是她第一次試探他的情史。

羅傑的織針停頓兩秒,在空氣裡劃出看不見的算式:“去年照顧骨折的母親時學的。”他語氣像在解釋實驗資料,耳廓卻泛起紅暈。

雨停後誤入的斯蒂戈佛斯瀑布步道,成了情緒轉折點。小七的靴底在溼滑的巖面打轉,羅傑的手掌第一次完整包裹住她的手腕。他們卡在觀景臺狹窄的轉角,鼻尖相距不到十厘米,瀑布轟鳴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

“要拍照嗎?”他倉惶後退,戰術腰包裡的鏡頭蓋掉下懸崖。

廢棄的斯克約爾登漁村教堂裡,成排鯨肋骨製成的長椅早已黴爛。

小七踮腳去夠彩窗殘片時,羅傑的手掌護住她後腦勺:“小心鐵釘。”這個動作讓他襯衫沾上她的柑橘香水,混著教堂潮溼的橡木氣息,釀成某種令人眩暈的催化劑。

在刻滿十九世紀漁民姓名的懺悔室裡,小七發現本1953年的《挪威語-英語詞典》。扉頁有行褪色鋼筆字:「親愛的艾琳,等我攢夠船票就回卑爾根娶你。——永遠屬於你的喬恩」

“你說他們後來見面了嗎?”她摩挲著翹邊的紙頁。

羅傑正用手機查詢航運檔案:“1954年卑爾根港有艘貨輪沉沒,船長叫喬恩·漢森。”他頓了頓,“同年秋天,艾琳·漢森的結婚登記出現在市政檔案。”

暮色漫進教堂時,小七把頭輕輕靠在他肩上。GoPro還在錄製延時攝影,卻沒人提醒她髮絲粘在了他的毛衣釦上。

誤點的末班火車把他們困在艾於蘭小鎮,只能在便利店買鯡魚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