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濛霧,墨色綿長。每一處山景大概是不一樣的。

這邊青松迎面,那邊日照金林——轉過三五十步,便又看見人家炊煙,看見隱在山間的寺廟間間。

比尋常慢下來的交通方式最適合賞景,只是心中揣著事,縱然是青年人的無憂,也少不了思慮。於是周遭的景色自然的沾上絲絲縷縷的“人情”。

程衡看見了那些紛亂的樹枝,一支枯木萬卷翠,突兀裡帶著些許淒涼。

獨自登程,這對於程衡來講已經不是第一次。上高中、上大學、帶著小團隊出門工作……可是這麼原始的交通工具再搭配上隨時可能發生的變數,也讓程衡心裡沒底得很。

於是程衡還沒有走出去多久,就已經開始惦記著驛站在哪裡了——這一路上程衡還沒有走出多遠,奇奇怪怪的人倒是湊上來好幾撥。

“公子是進京趕考的麼?”

“看公子也不像是缺錢的,買上個熱饅頭,也能免腹中飢餓。”

此處雖然算不上荒郊野嶺,若說店家是衝著剛好過路的旅人來的,這裡顯然不是上佳的位置。

若是說這人專門是衝著在官道上往來的學子,又或者是專門為了“殷雲山人”來的,看起來倒是更合理些。

“這便不用了。”這一路上無人保護,程衡並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隨身帶的乾糧還沒有吃完,眼前這明顯藏著風險的事,程衡無意去淌這渾水。

若是來人的目標真是“殷雲山人”,程衡也不知對方確切的資訊又有多少,如今有要事在身,又明知自己沒有自保的本事,當然就不能去賭這一切背後的風險。

“前方的驛站還遠,公子這一路上也無處用飯,還是帶上些好。”

“我隨身帶著乾糧,用飯就不必了。”

程衡知道沒有人會專門盯著程見微,至於那種戲臺上、小說裡的“人肉包子鋪”也不會開在這種有明確管轄的地帶,湊近些也沒有什麼危險。

只是湊近些,程衡便發現眼前的小攤上,原本應該冒著熱氣的蒸屜上連半點菸都沒有。

這並不是盛夏,清晨裡的山溝還沒有陽光照下來,再加上樹木蔥籠,溼寒更甚。一陣微風吹過來,程衡都不得不裹緊了衣服。

“阿切。”程衡但凡少一點懶,這個時候就已經應該知道把衣裳拿出來了。

“公子這是受了寒,若是不吃些熱的,到時候還沒到驛站,先要找醫生去了……若是因此耽誤了趕考,豈不是得不償失?”

“我沒帶什麼錢。”深山裡,清晨的霜露實在是重,程衡知道程見微的身體並不如自己長期早功、晚功鍛煉出來的那麼健康,再加上每日憂思,程衡一直覺得等到真相大白的時候,程見微必然要大病一場。

程衡沒有再把這毫無意義的對話進行下去,目光在蒸屜的附近買菜的老伯身上掃過,忽然覺得後者長得和三恆有幾分相像。

“快走罷。”拍了拍眼前走的不快的騾子,想起自己不會騎馬,程衡就嘆了口氣。

在舞臺上拿著馬鞭的時候,多少次想要去草原騎騎馬,快意江湖。如今真的到了這不會限制車馬上路的地方,自己又因為不會騎馬,不得栓了頭騾子在車前面。

出了這片劉家還管得到的地界就會好很多,程衡在心裡如是勸著自己,卻不知道這路上赴考的學子在許多人眼中就像是“清澈愚蠢的大學生”,不光是有意之人盯著,就是那些青樓裡的老鴇,都想從當中意志不堅的人身上飽飽吸一口血。

眼看著轉過這個彎,就逃開了大山的陰影,前途平坦而光明,那賣包子的也沒有追上來,程衡鬆了一口氣。

陽光灑下來的地方,好像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氣都是那麼的坦然舒爽,能夠直接讓人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