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位教坊裡故友的父親,牽扯到一樁舊案裡。”
管殷的成長路,除卻辛苦之外,並沒有過多的坎坷,以至於說話很少去想這些彎彎繞繞。劉姣安這一手“無中生有”,看似很容易被識破,實際無非是給雙方一個迴旋的餘地,全然沒有奢望過對方猜不出。
“舊案?什麼舊案?”親子死在決堤中,做父親的既恨自己,也恨這修建堤壩的人。
若是再結實一點,是不是就不會……更何況,聽聞後來一大批官員因此受到懲處,當中不乏被查出中飽私囊的敗類。
“你們可知道我兒,我的勉兒正是死在那場決堤?”黃山地區的天然地勢註定了歷史上河水在此決堤的次數屈指可數,這代人能夠記在心裡的,也無非只有那麼一次,老漢再開口時,眼角的細紋裡都藏著殷紅的色彩。
“死了那麼多人,河堤也重修了,真相到底如何,還有那麼重要麼?”
眼前的老漢性格剛直,從他育兒的觀念裡,管殷就知道前者絕對不是個黑白不分的人。到底是什麼讓老漢說出這種話?管殷能想到的就只有逃避。
“我那友人正因父親被誣下獄,才落得在教坊中伶仃的下場,明明是為國為民的父母官,為什麼不該沉冤昭雪?難道就要為民做事的人平白冤死?”
“身邊的人不信,救過的人不知,反倒是真個肥了自己的人恣意在這天地之間麼?”
“人間的王法,也是可以還死人一個公道的!”
管殷口中未曾停歇的話,讓老漢根本沒有張口的機會。直到全數聽完之後,原本還以“勉兒”來說話的老漢像是被一道平地驚雷釘在了椅子上。
“勉兒,勉兒……”
老漢口中的呢喃根本聽不清,管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那一句話刺激到了前者——憑著老漢的表情,管殷知道自己不久前的猜測是合理的。
“勉兒他,是不是……嗚嗚嗚啊!”幾乎沒有預兆的,老漢的情緒就像是一根被磨了很久很久的細絲絃,明知道它一定會斷,卻從沒有人設想到會斷的這樣突然,“怨不得別人,是我害了勉兒!”
“是我啊!”
“我這個做父親的對不起勉兒……嗚嗚嗚嗚!”老漢已經不顧及什麼顏面,當著外人的面掩面痛哭起來,“夫人,我對不起我們的勉兒,也對不起你!”
“若是那個時候我肯聽你的,不對他要求那麼嚴苛,是不是他就不會……他身邊的人說,他站的那個地方,是有機會離開的,分明……分明是我害死的勉兒啊!”
話說到這裡,管殷哪裡還能聽不明白老漢崩潰的原因?“程勉啊,程勉,爹爹對不起你!”老漢一把年紀哭得涕泗橫流,一點也不顧及形象的伏案喘息。若非是夫人順氣,管殷都懷疑這老漢能夠把自己哭得背過氣去。
“我就知道同他說做個廉官,粉牆黛瓦看得見,卻不肯信他兒一定能夠做到,卻不肯誇一誇他……”
老漢的話不多,管殷已經從當中提煉出前因後果。一次父親言語上的彆扭,讓寒窗苦讀,終於有所成就的兒子徹底累了。
於是程勉為了證明給父親看,看看自己到底是個怎樣的官,證明自己從未忘記父親的諄諄教誨——救了人,自己卻存了死志。
分明能夠活下來,卻因為身心俱疲,選擇讓自己葬身在洪水當中……用悽慘壯烈的死,換來父親對於這個“因公殉職”兒子的一句肯定。
長輩的肯定在兒女身上似乎是個永恆的話題,綿延了幾千年,一直是家庭教育中拋不開的那一部分,管殷對此深有心得。
管殷剛到學校實習的時候,就聽到同事帶著遺憾、不解的語氣,略帶鄙夷的講了一個故事。一個高考六百分的孩子,因為沒有達到父母要求的成績,自以為可能上不了985的好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