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無涯呵呵一笑,輕吟道:“泠泠七絃上,靜聽松風寒。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師冰弦聽他誦完這首《聽彈琴》,已知他意在讓自己用琴音調整忍冬的心態,又想到當日在鬱壘島上忍冬聽到琴聲時的反應,當下也信了,只是仍有一些疑惑,便問:“我這琴音,若非有意為之,初聽之人只會感到不適,為何忍冬卻可無視這些?”
莊無涯撫著長鬚笑道:“冰弦,我且問你,你可見過世上有完全不識音律之人?”師冰弦微一皺眉,沉思許久方道:“宋時東坡先生有言,一切眾生,有不能了。乃以韻語,諧諸音律。使一切人,歌詠贊嘆。我實沒見過完全不識音律之人。”莊無涯聞言,也不說話,只是呵呵直笑。師冰弦聽他如此,頓時醒悟:“你是說?”
“呵呵,不錯!”
莊無涯一拍手掌,像是發現了寶藏一般,難掩激動:“福兮禍兮,忍冬便是那完全不識音律之人,你彈的曲子,在他聽來只是單調的琴音而已,若非你有獨門絕技琴音功,對他也是無甚作用的!”
師冰弦微微搖頭,還是感到詫異,便問忍冬:“你當初在島上聽我彈琴,是何種感覺?”忍冬原本聽莊無涯說自己完全不識音律,還有些窘態,後又聽他講福禍相依,正不解其中之意時,又聽師冰弦有此疑問,便靜心回憶了片刻,隨後答道:“聽您彈琴時,只覺琴響一聲,心臟就跟著跳一下,響聲急,心跳也急,響聲緩,心跳便緩,我有意跟著琴聲而動,周身便隨著心跳而動,等您彈完,就像是打了一套拳,渾身舒爽。”
師冰弦搖頭苦笑:“我以內力催動琴音,更強化了曲中情感,藉以勾出人的心結,方能達到攝人心魄的作用,不曾想對你來說,無論我如何沁入感情,都只是乒乒乓乓的響動而已。”
一旁的聶蒼朮煞為不解,問道:“既如此,豈不是任何有內力之人,都可以幫助忍冬?”莊無涯笑道:“你的內力也不弱,且去為師房裡取出琴來,一試便知。”聶蒼朮微微點頭,將莊無涯房中的一張七絃琴抱出,放在一處石臺上,盤膝坐倒,屏氣凝神,將內力匯於指尖,隨即撥動琴絃,不料剛剛觸碰,琴絃叮的一聲崩成兩段。
聶蒼朮心中一驚,少待一會兒,再運兩口真氣,悄聲匯於指尖,這次不彈,只輕輕放在另一根琴絃上,哪知剛剛接觸琴絃,內力瞬間消散,琴絃雖然未斷,卻也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聶蒼朮道:“怎會如此?”莊無涯撫須長笑:“莫說是你,就連為師也做不到!”聶蒼朮看向師冰弦,抱了抱拳道:“前輩,請您解惑!”
師冰弦撫摸著自己的寶琴,微微一笑解釋道:“我所修內功為我派不傳之秘,非女子不能修煉,非極善音律者不能修煉,兩個因素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只是……”說罷,又是微微搖頭,忍冬心念琴音功對自己的益處,自是聽得仔細,眼見師冰弦忽而閉口,忙又催問:“只是什麼?”
師冰弦道:“只是琴音功最看重的還是對於曲子的理解,所謂高山流水覓知音,若曲中無情,也只是將內功匯於琴絃打出去罷了,與人交戰,卻是畫蛇添足,唯有曲中有情,聽曲之人才會被琴音迷惑,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世上還真有你這般全然不通音律之人。”忍冬嘿嘿一笑,權當受了誇讚,坐到一邊不再說話。
莊無涯此時方才注意到夜色已深,便道:“一高興就忘了時辰,你們連日奔波,想必也累了,眼下天色不早,該歇息了。”起身引著師冰弦去了常青的屋子,又讓聶蒼朮換了新的床褥,歉然道:“你且在常青這屋將就一晚,明日我便請匠人再造一間房子。”
師冰弦微微點頭,並未拒絕,便如此歇了一晚。
翌日,天色未亮,月影猶在。忍冬被一陣琴音驚醒,忙不迭起身穿衣跑出房門,只見一襲白衣端坐在崖邊的巨石上,周身圍攏著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