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船舶在沔陽渡口停靠,種蘇玉同程爾若告別,並吩咐舶主一路照顧好幾人,那舶主畏懼他的身份,哪敢不從,點頭如搗蒜、恭恭敬敬的將其送下商船。
種蘇玉揮著手,目送程爾若遠去,直到看不見商船的影子,這才收住笑容,喚了一聲:“都出來吧。”話音剛落,便有十幾個番役從幾葉小舸中走了過來,迎上種蘇玉躬身尊了一聲:“大人!”種蘇玉頷首問道:“可查清楚了?”番役檔頭回道:“稟大人,此事似乎與那朝鮮妖僧有關。”種蘇玉聞言,瞬間眉頭緊皺,問道:“可有證據?”那檔頭道:“屬下已探明,兩日前從山上寄出一封信,收信人乃是崔敏元。”又問:“是否要將那信截下?”
種蘇玉立時搖頭道:“不可打草驚蛇。”隨後便是望著大江凝念:“看來武當之事並不像表面這麼簡單,只是崔敏元這妖僧又在充當什麼角色?他已是內侍近臣,地位不下於廠公,為何要多此一舉……”正想著,突然意識到自己遺漏了一個重點,又問那檔頭:“可知寄信之人是誰?”檔頭道:“信封之上並未寫明。”種蘇玉撫額輕揉著穴位,閉上雙眸再次陷入沉思:“寫信之人會是誰?陸遠山不過是個傀儡,應是沒有機會,或者說沒有資格更為恰當;以秦立人的為人也絕不會同那妖僧有何勾結;還有那位鎮山老祖,更不會做出任何不利武當山的事,除去他們的話,那也只有……”想到此處,忽的目光一凜,沉聲吩咐道:“立刻返京,將此事回稟廠公,另外著人調查武當派的六個長老!”
……
商船之上,四人並不知道,此時的種蘇玉正陷入了怎樣的迷茫。常青不停地打量船艙內的陳設,幽幽感慨道:“看來當官兒確實有當官兒的好處,那種蘇玉只吩咐了一句,舫主就給換了這麼一個艙房,比起咱們那個可是寬敞華麗的多啊!”
程爾若拿起果盤中的一顆葡萄,向上一拋落入口中,含糊不清的挖苦道:“昨夜還罵人家不是什麼好東西,今日沾了這麼一點兒光,倒是誇讚起來了?”常青咧了咧嘴,知道她心裡還有氣,也不接她這個話頭,免得自觸黴頭,而是坐到她的對面,學著她的樣子也吃了一顆葡萄,笑呵呵道:“閒來無事,說說你這位蘇玉哥哥吧!”程爾若揚了揚眉:“你想知道什麼?”常青故作輕鬆的隨口應道:“就說說他的身世和為人吧。”
程爾若狐疑的打量起他,見他面色平靜,不像有什麼壞心思,便也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雜念,指尖輕輕拂過果盤裡的瓜果,回憶著說道:“蘇玉哥哥的身世也是有些悽苦的,他的父親本就是錦衣衛前所千戶,因為朝堂之爭被牽連入獄,死在獄中,他的母親也因此患了心病,整日裡鬱鬱寡歡,不到一年便也撒手人寰了,爹爹可憐他小小年紀無所依靠,便將他帶在身邊,十六歲時,皇帝下旨令他承襲了他父親的職位,幾年前不知什麼原因,被那個老太監看中,調任到東廠擔任掌刑千戶。”說到這兒,突然抬起頭,目不斜視的凝視著常青,繼續說道:“至於為人,且不說小時候我被別的孩童欺侮,都是他替我出頭解圍,自他襲了父職後,從未像其他廠衛高官那樣大興冤獄,殘害異己,更加沒有迫害過百姓,恰恰相反,他還從牢獄之中解救了不少的忠臣良將,若說他有哪一點做的不好,就是太過忠心於那個老太監了,不過話說回來,那個老太監待他也確實不錯,不僅從不強迫他做不願做的事,甚至還將自己畢生所學全部傳授與他。”
程爾若說的誠懇,三兄弟也聽得認真,聽到最後,更是覺得有些希奇,聶蒼朮有感而發:“真沒想到東廠之中還有這麼一股清流,照你所說,那東廠提督如此厚待於他,他忠於東廠也是無可厚非了。”常青摸著下巴,也是微微點頭:“倒是我看走了眼,倘若他真如你口中所說的這般高義,此間事了,我定要進京向他賠罪!”忍冬聞言,也淡淡附和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