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開了整整一天,散朝時,已是到了傍晚。
夕陽如血,映照著皇宮的琉璃瓦,光線在瓦片上跳躍,像是鍍了一層鎏金,金光閃閃,卻掩不住殿內的凝重。
群臣紛紛離開,只留皇帝劉閔獨自坐在龍椅上,顯得格外孤寂。
石念及端來一杯新茶,輕輕地放在御案上,而後便侍立在側,微躬著身子,等待皇帝隨時差遣。
“石念及,近日六部官員是不是與盧公亮走得很近?”劉閔拿起茶杯,輕抿一口後問道。
石念及沉吟片刻,回道:“倒也算不得近,就是盧相幾日前過六十大壽,兵部和工部的幾位大臣前去祝賀,熱鬧了一天。”
“哦?”劉閔執杯的手一頓,暗自思忖,“難怪今日秦安道與盧公亮眉來眼去,對於曲陽戰事,一個是格外消極,一個是異常激進,原以為盧公亮是在敷衍而已,現在想來,是又有了什麼小心思啊。”
石念及微微張口,隨即又閉上。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正好被劉閔看個正著,不由得微微蹙眉,斥了一句:“有話就說。”
“是。”石念及欠了欠身,“陛下,您今日對楚相……”
“怎麼?”
石念及連忙緘口,身子又彎了幾分。
劉閔瞥了他一眼,放下茶杯,起身走下御座。石念及剛要招呼侍衛擺駕,卻又被劉閔揮手打斷:“不用儀仗了,天氣不錯,廣樂宮的花開得甚好,你隨朕去看看吧。”
石念及遵了聲諾,連忙跟上。
廣樂宮,位於皇宮西苑,是皇帝和皇室成員休閒和欣賞自然美景的地方。宮內園林規模宏大,設計精巧,融合了自然景觀和人文建築,各種亭臺樓閣、池塘小橋、奇花異草美不勝勝。
主僕二人漫步在花間曲徑,劉閔欣賞著一株嫵媚動人的芍藥,突然問道:“石念及,你對朝中局勢有何看法?”
“奴婢區區一介內侍,不敢妄加議論朝政。”石念及微微低頭,臉上隱藏著謹慎,“但奴婢以為,六部官員和盧相親近,或許只是出於禮節,未必涉及更深的圖謀。”
劉閔臉色平靜,不露悲喜,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朝堂之上人心難測,可你畢竟是朕的近侍,朕希望從你這裡聽到實話。”
“奴婢知錯。”石念及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陛下,楚相雖然有時直言不諱,但其忠心耿耿,對陛下和大召都是一片赤誠。今日朝會,楚相的言行或許讓陛下不悅,但奴婢以為,陛下不可因一時之氣而忽視忠臣的諫言。”
劉閔腳步一頓,轉頭看向石念及,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你個老貨,看得倒是清楚。”
石念及訕笑了一聲,指了指自已的眼睛:“奴婢這倆珠子,也就只能幫陛下多看著點兒了。”
劉閔哈哈大笑,指著石念及,虛點了幾下,心裡連日的壓抑,倒是被這一句話驅散了不少。
兩人繼續閒遊,最終停在一個好似日月連貫形狀的湖邊。湖面波光粼粼,映照著夕陽的餘暉,如同灑落了一池的金粉。湖裡各色錦鯉遊弋,在金光下,顏色顯得更加鮮亮。
劉閔抓過一把魚食,拋在湖裡,看著魚兒互相爭食,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石念及則是捧著一個銅碗,默默站在他身後,不敢打擾。
魚兒吃完了魚食,變得異常興奮,開始來回潛躍,劉閔看在眼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轉身往那銅碗裡又抓了一把魚食,可剛一抓起,又緩緩放了回去。
他轉過身,繼續看著湖裡的魚兒潛沉浮躍,悠悠說道:“喂得多了,就不會討主人開心了,只有飢飽參半,才能時刻保持著活力。”
頓了頓,又問,“石念及,你可知我為何會對楚相是那個態度?”
“奴婢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