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食貨志》說:“秦並天下,幣為二等。黃金以鎰為名,上幣。銅錢質如周錢,文曰半兩,重如其文。而珠玉龜貝銀錫之屬,為器飾寶藏,不為幣。然各隨時而輕重無常。”可見當時的社會,對於珠玉龜貝銀錫等,都雜用為交易的媒介,而國家則於銅錢之外,只認黃金。這不可謂非幣制的一進化。《食貨志》又說,漢興,以為秦錢重,難用,更令民鑄莢錢。《高後本紀》:二年,行八銖錢。應劭曰:“本秦錢。質如周錢,文曰半兩,重如其文。即八銖也。漢以其太重,更鑄莢錢。今民間名榆莢錢是也。民患其太輕。至此復行八銖錢。”六年,行五分錢。應劭曰:“所謂莢錢者。文帝以五分錢太輕小,更作四銖錢。文亦曰半兩。今民間半兩錢最輕小者是也。”按既經鑄造的銅錢,自與生銅不同。但幾種貨幣雜行於市,民必信其重者,而疑其輕者;信其鑄造精良者,而疑其鑄造粗惡者;這是無可如何之事。古代貨幣,雖有多種並行,然其價格,隨其大小而不齊,則彼此不會互相驅逐。今觀《漢書·食貨志》說:漢行莢錢之後,米至石萬錢,馬至匹百金。漢初雖有戰爭,並未至於白骨蔽野,千里無人煙,物價的昂貴,何得如此?況且物價不應同時並長。同時並長,即非物價之長,而為幣價之跌,其理甚明。古一兩重二十四銖。八銖之重,只得半兩錢三分之二;四銖只得三分之一;而其文皆曰半兩,似乎漢初貨幣,不管其實重若干,而強令其名價相等。據此推測,漢初以為秦錢重難用,似乎是一個藉口。其實是借發行輕貨,以為籌款之策的。所以物價因之增長。其時又不知貨幣不可私鑄之理。文帝放民私鑄,看《漢書》所載賈誼的奏疏,其詒害可謂甚烈。漢武帝即位後,初鑄三銖錢。又鑄赤仄。又將鹿皮造成皮幣。又用銀錫造作白金三等。紛擾者久之。後來乃將各種銅錢取消,專鑄五銖錢。既禁民私鑄,並不許郡國鑄造,而專令上林三官鑄。謂水衡都尉屬官均官、鍾官、辨銅三令丞。無形中暗合貨幣學理。幣制至此,始獲安定。直至唐初,才另鑄開元通寶錢。自此以前,歷朝所鑄的錢,都以五銖為文。五銖始終是最得人民信用的錢。

用金屬做貨幣,較之珠玉布帛等,固然有種種優點,但亦有兩種劣點。其(一)是私銷私鑄的無法禁絕。私鑄,舊說以“不愛銅不惜工”敵之。即是使鑄造的成本高昂,私鑄無利可圖。但無嚴切的政令以輔之,則惡貨幣驅逐良貨幣,既為經濟上不易的原則,不愛銅,不惜工,亦徒使國家增加一筆消耗而已。至於私銷,則簡直無法可禁。其(二)為錢之不足於用。社會經濟,日有進步,交易必隨之而盛。交易既盛,所需的籌碼必多。然銅系天產物,開礦又極勞費,其數不能驟增。此係自然的原因。從人為方面論,歷代亦從未注意於民間貨幣的足不足,而為之設法調劑,所以貨幣常感不足於用。南北朝時,雜用實物及外國貨幣,幣制的紊亂,固然是其一因,貨幣數量的缺乏,怕亦未嘗非其一因。此等現象,至唐代依然如故。玄宗開元二十二年,詔莊宅口馬交易,並先用絹布綾羅絲棉等。其餘市買,至一千以上,亦令錢物並用。違者科罪。便是一個證據。當這時代,紙幣遂應運而生。

紙幣的前身是飛錢。《唐書·食貨志》說:貞元時,商賈至京師,委錢諸道進奏院及諸軍諸使富家,以輕裝趨四方,合券乃取之,號飛錢。這固然是匯兌,不是紙幣。然紙幣就因之而產生了。《文獻通考·錢幣考》說:初蜀人以鐵錢重,私為券,謂之交子,以便貿易。富人十六戶主之。其後富人稍衰,不能償所負,爭訟數起。寇瑊嘗守蜀,乞禁交子。薛田為轉運使,議廢交子則貿易不便。請官為置務,禁民私造。詔從其請。置交子務於益州。《宋史·薛田傳》說:未報,寇瑊守益州,卒奏用其議。蜀人便之。《食貨志》說:真宗時,張詠鎮蜀。患蜀人鐵錢重,不便貿易。設質劑之法。一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