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化,自然生生不窮,更何資於既斃之形,已反之氣”同。殊與質力不滅之理相背,不免陷於斷絕之譏。

朱子之論陰陽,亦以為同體而異用,與橫渠同。語錄曰:“陰陽只是一氣。陽之退,便是陰之生。不是陽退了,又別有個陰生。”答楊元範曰:“陰陽只是一氣。陰氣流行即為陽,陽氣凝聚即為陰。非直有二物相對”是也。

陰陽亦人之觀念,而非實有其物,故逐細分析,可以至於無窮。(人非分別不能認識。凡人所認識,皆有彼此之分,即可以陰陽名之)此理朱子亦見及。《語類》:“統言陰陽只是兩端,而陰中自分陰陽,陽中亦有陰陽。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男雖屬陽,而不可謂其無陰;女雖屬陰,而不可謂其無陽。人身氣屬陽,而氣有陰陽;血屬陰,而血有陰陽”云云。此說殊有裨於實用。知此,則知大小善惡等,一切皆比較之詞,而非有一定之性質。以臨事,不滯固矣(如人之相處,凌人為惡,見凌於人為善,此通常之論也。然世實無凌人之人,亦無見凌於人之人,視所值而異耳。甲強於乙,則凌乙,而乙不敢凌甲。則甲為凌人之人,而乙為見凌於人之人。然丙弱於乙,乙又將凌之;丁更強於甲,亦不免凌甲;則甲又為見凌於人之人,乙又為凌人之人矣。知此,則知世無真可信之人,亦無真可託之國。同理,亦無真不可信之人,真不可託之國。吾國當日俄戰前,群思倚日以排俄;德日戰後,又欲結美以攘日;近日高唱打倒帝國主義,則又不分先後緩急,欲舉外人一切排之;皆不知此等理誤之也。故哲學思想真普及,則群眾程度必增高)。

凡言學問,必承認因果。因果者,現象界中,自然且必然之規律也。此規律,以時間言,則不差秒忽;以空間言,則不爽毫釐;此為舊哲家所謂數。朱子之思想亦如此。《語類》雲:“有是理,便有是氣;有是氣,便有是數。”又云:“數者,氣之節候”是也。

理學家之所謂理,非普通人之所謂理也。普通人之所謂理,乃就彼所知之事,籀繹得之,約略言之而已。至理學家之所謂理,則必貫通萬事而無礙,乃足以當之。蓋就知識言,必於萬事萬物,無所不曉,而其所知乃真;以行為言,必其所知既真,而所行始可蘄其不繆也。此等思想,在今日科學既明,固已知其徒存虛願。然在昔日,哲學家之願望,固多如是。職是故,理學家之於物理,亦多有格致之功。以此雖非急務,固亦在其學問之範圍內也。朱子之好學深思,實非尋常理學家所及。故於物理,探索尤勤,發明亦多。衡以科學,固多不足信。然自是當時哲學家一種見解,而於其學問宗旨,亦多有關係,固不可以不知也。今試略述其說如下: 朱子推想宇宙之生成,亦以陰陽五行之說為本。其言曰:“天地始初混沌未分時,想只有水火二者。水之滓腳便成地。今登高而望,群山皆為波浪之狀,便是水泛如此。只不知因什麼事凝了。初間極軟,後方凝得硬。問:想得如潮水湧起沙相似。曰:然。水之極濁便成地。火之極清,便成風雲雷電日星之屬。”又曰:“大抵天地生物,先其輕清,以及重濁。天一生水,地二生火,二物在五行中最輕清。金木重於水火,土又重於金木。”又論水火木金土之次曰:“竊謂氣之初,溫而已。溫則蒸溽,蒸溽則條達,條達則堅凝,堅凝則有形質。五者雖一有俱有,然推其先後之序,理或如此。”又曰:“天地初開,只是陰陽之氣。這一個氣執行,磨來磨去。磨得急了,便拶許多渣滓。裡面無處出,便結成個地在中央。氣之清者,便為天,為日月,為星辰,只在外常周環運轉。地便在中央不動,不是在下。”又曰:“造化之運如磨。上面常轉而不止。萬物之生,似磨中撒出。有粗有細,自是不齊。”又曰:“晝夜運而無息,便是陰陽之兩端。其四邊散出紛擾者,便是遊氣,生人物之萬殊。如磨面相似。其四邊只管層層散出。天地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