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之四方。有罪無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衡行於天下,武王恥之。此武王之勇也。而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此文王之勇也”,“此武王之勇也”,句法相同,自此以上,皆當為《詩》《書》之辭。然“一人衡行於天下,武王恥之”,實為後人稱述武王之語。孟子所引,蓋亦《書》傳文也。傳之為物甚古,故又可以有傳。《論語》邢疏:漢武帝謂東方朔雲,傳曰:“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又成帝賜翟方進策書雲,傳曰:“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是漢世通謂《論語》《孝經》為傳。然《漢志》《魯論》有傳十九篇,《孝經》亦有雜傳四篇。蓋對孔子手定之書言,《論語》《孝經》皆為傳;對傳《論語》《孝經》者而言,則《論語》《孝經》,亦經比也。傳之名不一。或謂之義,如《禮記·冠義》以下六篇是也。或謂之解,如《管子》之《明法解》,《韓非子》之《解老》是也。《禮記》之《經解》,蓋通解諸經之旨,與《明法解》《解老》等專解一篇者,體例異而旨趣同,故亦謂之解也。《墨子·經說》,體制亦與傳同,而謂之說,尤傳與說本為一物之證。《孟子·梁惠王上》對齊宣王之問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後世無傳焉。”下篇“齊宜王問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諸?孟子對曰:於傳有之”。《管子·宙合》曰:“宙合有橐天地,其義不傳。”此所謂傳。並即經傳之傳也。《明法解》與所解者析為兩篇。《宙合》篇前列大綱,後乃申釋其義,則經傳合居一簡。古書如此者甚多。今所傳《易》,《繫辭》下無傳字,亦不能議其脫也) 《公羊》曰:“定哀多微辭,主人習其讀而問其傳,則未知己之有罪焉爾。”(定公元年)古代文字用少,雖著之傳,其辭仍甚簡略,而又不能無所隱諱若此,則不得不有藉於說明矣。《漢書·蔡義傳》:“詔求能為《韓詩》者。徵義待詔。久不進見。義上疏曰:臣山東草萊之人,行能亡所比。容貌不及眾,然而不棄人倫者,竊以聞道於先師,自託於經術也。願賜清閒之燕,得盡精思於前。上召見義,說詩。甚說之。”又《儒林傳》:“(兒)寬初見武帝,語經學。上曰:吾始以《尚書》為樸學(樸,即老子“樸散而為器”之樸。《淮南·精神》注:“樸,猶質也。”所謂木不斫不成器也。此可見經而無傳,傳而無說,即成為無謂之物),弗好。及聞寬說,可觀。乃從寬問一篇。”並可見漢世傳經,精義皆存於說。漢儒所由以背師說為大戒也。凡說,率多至漢師始著竹帛。(以前此未著竹帛,故至漢世仍謂之說也)夏侯勝受詔撰《尚書》《論語說》。(見《漢書·本傳》)“劉向校書,考《易》說,以為諸家《易》說,皆祖田何、楊叔元、丁將軍,大義略同,惟京氏為異,黨焦延壽獨得隱士之說,託之孟氏,不相與同”(《漢書·儒林傳》)是也。《漢書·王莽傳》:莽上奏曰:“殷爵三等,有其說,無其文。”又群臣請安漢公居攝如天子之奏曰:“《書》曰:我嗣事子孫,大不克共上下,遏失前人光,在家不知命不易,天應棐諶,乃亡隊命。《說》曰:周公服天子之冕,南面而朝群臣,發號施令,常稱王命。召公賢人,不知聖人之意,故不說也。”然則說可引據,亦同於傳。蓋傳即先師之說;說而著之竹帛,亦即與傳無異耳。漢人為學,必貴師傳,正以此故,劉歆等首唱異說,其所以攻擊今文師者,實在“信口說而背傳記,是末師而非往古”兩語。而古文學家之學,遠不逮今文師者,亦實以此。以其奮數人之私智,以求之傳記,斷不能如歷世相傳之說之精也。公孫祿劾歆:“慎倒五經,毀師法。”(《王莽傳》)毀師法,即背師說也。

傳附庸於經,記與經則為同類之物,二者皆古書也。記之本義,蓋謂史籍。《公羊》僖公二年:“宮之奇諫曰:《記》曰:唇亡而齒寒。”《解詁》:“記,史記也。史記二字,為漢時史籍之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