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明陽微怔,臉上的神情更為凝重了,看著面前經過了這些年的風霜雨雪顯得越發幽深莫測的外孫,問:“嘯兒,你還做了什麼?”
不是問他想做什麼,而是他還做了什麼。
他能說出那番話,說明,他心中早已有了計劃,先前他做的所有事,都是為達目的所鋪出的路罷了。
江嘯在回答之前,不動聲色地看了一旁的雲霜一眼,道:“金蒙國是大齊北邊幾個遊牧民族聚集在一起建立的國家,如今掌權的伊萬王族雖然是靠著自己的實力坐上那個位置的,但其他幾個部族的實力,並沒有比他們相差多少,平日裡,他們各自佔山為王,歷任大王對各個部族的頭領有一定的約束力和號召力,但同時,他們也必須看他們的臉色辦事。”
這一點,跟皇權至上的大齊,是完全不同的。
尤明陽道:“金蒙國的情況一直都是如此,但因為他們生存環境惡劣,彼此之間可以爭奪的糧食、土地和百姓太少,很多時候,他們還是眾虎同心,堅如磐石,否則,咱們大齊也不會一直這般忌憚金蒙國。”
特別是在對待緊挨著他們的大齊這塊肥肉上,他們向來團結一致,密不可分。
江嘯卻低笑一聲,道:“外祖父這些年沒有守在邊疆,很多情況,也許不清楚。金蒙國的內部早已不像二十年前那般牢不可摧了。
二十年前,金蒙國佔據了夏州那場戰役,外祖父定然記得。”
尤明陽臉色微變,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一雙遍佈細紋卻依然精神矍鑠的眼眸中,卻悄然瀰漫開一股經年的悲哀和思念。
嘯兒的爹,他向來引以為豪的女婿,便是戰死在了那場戰役裡。
那之後,他最為疼愛的女兒也如蝴蝶一般,追隨她夫君而去了。
那場戰役,他如何能忘?如何能忘?!
江嘯似是也感受到了尤明陽的思緒,眼皮微微一垂,輕吸一口氣,道:“金蒙國為了那場戰役,集結了四個部族所有精壯的兵力,全力進攻,結果卻是……大敗而回。
其實,早在那場戰役的末尾之時,金蒙國內部就已是出現了激烈的矛盾,當時提議舉全國之力進攻的正是金蒙國上一任大王,他雖然驍勇善戰,但性子急功近利,又好大喜功,一心在自己的任期裡做下一番驚天之舉。
因此,他連蒙帶騙地遊說了其餘幾個部族的頭領,集結起了一支大軍,並立下軍令狀,定不會讓這場戰役失敗。
然而,那場戰役的結果,大家都知道。在他們被大齊趕來的援軍打得無力還手時,其他幾個部族的頭領對當時的金蒙國大王產生了濃烈的不滿,在戰爭尚未結束的時候,便把他鎖了起來,奪去了他的領兵權。
大軍臨時更換主帥,也是當時金蒙國的大軍被打得節節敗退的原因之一。
我爹……當時正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才在幾個部族的頭領落荒而逃時,決定帶兵突襲,若能趁這個機會除去那幾個頭領,金蒙國內部定會陷入大混亂,屆時,別說能給大齊北邊的邊境帶來幾十年的安寧,若是操作得當,金蒙國很可能就此,衰落下去,再也沒有出頭之日。”
一眾人都一臉愕然地看著江嘯,哪裡能想到,當年的事情,還有這般內情!
所有人都說,當時年輕有為的武安侯明明有著大好的前途,在收復夏州這件事上立下了大功,等他日凱旋迴朝,定能成為足以流傳千古的英雄人物。
誰料這樣的人物,卻還是犯了好大喜功的毛病,犯了窮寇莫追的大錯,不但在自己的功績薄上染上了一個碩大的黑點,更是白白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而他當初這麼做是否還有別的原因,沒有人感興趣。
應該說,這就是人的劣根性,喜歡造神,更喜歡看神墮落,白壁染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