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問酒泡不過一刻鐘便出了浴房。
出來才見蘇鳶依舊抱著那件髒衣服坐在原地。
她聽見聲響,像才回過神來似的把目光挪向她,嘴一張,還沒出聲眼淚便稀里嘩啦掉成一串。
殷問酒既無奈又有些心疼,好笑道:“我的小祖宗啊,頭一次見人的眼淚能像你這般……得用噴湧來形容。”
她走到衣櫃跟前,扒拉著蘇鳶給她準備的衣衫。
蘇鳶手中衣衫不放,眼中淚也不歇,起身跟在殷問酒身後,拿著好不委屈的哭腔道:
“上好的錦緞刺繡頗為費時,我便把二夫人去年春節給你準備好的都搬來了。”
去年她還沒來得及穿得那些,皆帶著新春的喜慶顏色。
殷問酒選了一身稍素些的,一邊穿著一邊抽空問她:“又在哭什麼呢?”
“你怎麼這麼不耐煩……”蘇鳶嘴巴一癟,看她如看一個負心漢。
殷問酒:“……哭什麼呢?我的好妹妹。”
蘇鳶還沒開腔,她又補道:“快著些說,我還好多事呢。”
“嗚嗚嗚嗚……”這回癟嘴都控制不住,她又嚎了起來,抽噎著道:“你們都有事,就我是個閒人,我每天的事就只有裝扮宅子,然後等你們回來,嗚嗚嗚……”
殷問酒:“…………有事沒事?沒事我走咯?”
她已經穿戴整齊,頭髮隨意挽在腦後。
“你坐下!”自千南惠死後,蘇鳶難得對殷問酒語氣強硬。
後者噢了一聲,乖乖在梳妝檯前坐下。
蘇鳶放下衣衫,拿了幹帕子為她擦乾髮絲上的水汽,道:“眼下天寒地凍,你這樣出門要患頭疼的!”
擦乾了髮絲,她又拿起梳子來為殷問酒梳頭,
道:“白瞎了這張臉,你還掛著獻王妃的頭銜呢,整日披頭散髮像個瘋婆子!”
“還給你一句狂妄的機會。”殷問酒語氣平緩道。
蘇鳶抿了抿嘴,那一句也不敢狂了,收斂音量道:“殷姐姐,我這段日子也總往兵馬司去,不是見樓知也噢!是去看慧姨。”
她歇了口氣繼續道:“躺在那裡的那張臉明明很陌生,我看得久了,總覺得她會不會不是呢?這個人壓根不是我認識的慧姨啊。
去三次中,必有一次我要反覆去確認她肩上那個符文。
才能打消這一荒唐念頭,明明那個叔……那個花哥哥也確認了,我卻還是抱著一絲希望。
殷姐姐……今日見你穿慧姨這身衣裳,我……”
蘇鳶說著說著,強忍的哭腔幾乎吐字不清。
她道:“我竟還在心存希望,你說如果慧姨那張臉是人皮面具,那會不會,肩上的符文也是人皮呢?
頭上的疤痕,會不會也是呢?
她那張臉都能做得毫無破陣,那身上的皮應該更為簡單才是對吧?
那不然一個好好的人,怎麼能說死就死了呢……”
她又忍不住的落淚,有些砸在殷問酒的髮絲上,卻遲遲沒有聽見人應聲。
“殷姐姐,你說我要是去扣上一扣,不算不敬吧?”
依舊無人應聲。
“殷問酒!你現在是聽不見我說的一個字了嗎?”
蘇鳶一根髮簪帶著怒氣的為她插下去,扯痛了殷問酒幾根髮絲,她“嘶”得一聲,眉頭鎖得緊緊的。
蘇鳶背過手去,小聲嘟囔:“我、我不是故意的噢。”
殷問酒被這疼痛扯得回神,她噌地一下站起,蘇鳶嚇得一縮時,殷問酒的手在她臉上連續的拍了拍,甚至有些高興道:“你這豬腦子,有點用處啊。”
說罷也不管原地驚愣的蘇鳶,裙襬一提,便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