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不哭,怎麼能不心痛,這是她的兒子啊!

一根燒火棍打到身上,尚且要留下印記,更何況是腕粗的刑杖。

從得知訊息那一刻起,她心裡就一直憋著一股血淚,不肯輕易哭出來——她怕眼淚不詳,所以不敢哭,直到此時此刻,才敢大放悲聲。

哭聲在夜色下一圈圈盪出去,一聲還未消散,另一聲就已經追上,鄔意站在一旁,手裡抱著竹箱,泥塑的一般,除了掉眼淚,就再無用處。

程廷上前使蠻力分開母子二人:“伯母快別哭了,地上涼,不是跪的時候。”

說罷,他使勁攙扶鄔瑾起身:“鄔瑾,快起來,磕頭盡孝,不急在一時,你的身體要緊。”

鄔母聽在耳朵裡,更是心如刀絞,淚如雨下,不住伸手摩挲鄔瑾的衣袖,有心問他冷不冷,餓不餓,話卻都讓淚淹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鄔瑾伸手替母親擦去眼淚,鄔母只覺他一雙手冷似鐵一般,濁淚越發止不住。

程廷又道:“伯母,鄔瑾是和急行軍一起回來的,一路上恐怕都沒吃好,您快去給他弄點吃的。”

鄔母這才強住了淚,手掌墊著衣袖,囫圇擦了臉,連連點頭:“是,三爺說的是……羊肉湯……我熬了羊肉湯煮麵。”

她急忙轉身去廚房,跑的一瘸一拐,連油燈也沒拿,程廷把燈籠往鄔意手裡一塞:“快去給你娘照著路。”

鄔意這才回過神來,提著燈籠,抱著箱子,去追趕鄔母。

程廷夾著鄔瑾往裡走:“快進去吧,我去請李大夫時,他徒弟說已經來了。”

鄔父坐在小輪車中,等候在門內,也是通紅一雙眼睛,只恨自己不能走動,顫聲道:“老大,你遭罪了,快、快來。”

“爹,”鄔瑾上前哽咽道,“兒子不孝,讓您擔憂了。”

鄔父怕耽擱鄔瑾看病,強壓下翻湧的淚意:“不要跪,爹不用你跪,快讓李大夫看看。”

屋中一個炭盆,燒的正旺,大黃狗臥在炭盆邊,見到鄔瑾,晃悠著起身,對著鄔瑾搖頭擺尾,再慢慢臥了下去。

李一貼從藥箱中取出脈診,放在方桌上:“鄔通判,虛禮暫且按下,請。”

鄔瑾走過去坐下,伸手放在脈診上,道了聲謝。

程廷和鄔父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屋中寂靜,李一貼把脈後,細看鄔瑾甲、眼、發、舌,看過後,問道:“口苦不苦?”

鄔瑾點頭。

“手,”李一貼示意他再伸手,雙指搭在脈上,再度切脈,片刻後鬆開手,“是太醫院為你治的傷?”

鄔瑾道:“是,有何不妥?”

鄔父兩手滾動車輪前,目露急迫之色:“李大夫,我兒子的傷要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