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謙擲地有聲,他始終記得沈憶宸說過的那句,晚輩論跡不論心,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說。

青史如何評價沈憶宸,倪謙不知道。

可他知道山東萬民,會如何評價沈憶宸!沈憶宸曾經在自己面前,做到了以行踐言,論跡不論心。

那為何不能再相信他一次,能盪滌官場,扭轉乾坤?曹鼐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倪謙會這般態度堅決的支援沈憶宸。

要知道當初沈憶宸在翰林院不尊重前輩,被倪謙給指派修《寰宇通志》,擺明著給他挖了個大坑。

按理來說,倪謙不應該反對此子擔任經筵講官嗎?可讓曹鼐意外的,還遠不止倪謙,一直沉默不語的閣臣高穀,此刻也站起身來進言。

“本閣部附議少宗伯所言,沈侍讀學士曾在東閣任職半年,政務行事無可挑剔。

出鎮山東治水,更是看到了一顆為國為民的赤子之心.”

“經筵講官乃帝王師,吾相信沈侍讀學士能做到輔佐陛下勵精圖治!”

高穀的這番話出來,幾乎是起到了局勢反轉的作用,哪怕內閣首輔馬愉,此刻臉上的淡淡笑容都僵住了,完全沒想到高穀會“背叛”內閣,選擇力撐沈憶宸。

雖然正統朝末期內閣成員,均是被“三楊”挑選推舉入閣,但細究起來,終究還是有些不同的。

馬愉資歷最深,正統五年便入閣,對他有知遇之恩的,更多是當時當權的楊榮、楊士奇二人。

而高穀入閣之時,楊榮都已經逝世五年,感情上自然更偏向於楊士奇跟楊溥。

所以楊溥很多與高穀的私下囑託,馬愉並不知情。

有了高穀的贊同,那麼現在推舉八人中,票數形成了三比四,吏部尚書王直的意見,就成為了至關重要的一票。

只見此時,在場眾人都把目光看向了王直,等待他表達自己的決定。

面對這種場面,王直內心裡面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歷屆翰林推選經筵講官,說實話僅僅是走個過場,人選早就已經確定,吏部聯名陳奏給皇帝欽定即可。

誰能想到這一次,內閣與翰林居然出現了內部紛爭,自己這個看客天官,成為了決定性因素。

思索片刻,王直心中便做出來決定。

“本官認為有些時候年輕氣盛,並不見得是一件壞事,如若沒有那一股少年意氣,又豈能恪守文人本心?”

王直年初經歷過誣陷的牢獄之災,對於王振有著一股恨意,同樣也有著一股無奈的畏懼。

皇帝的包庇徇私,幾乎讓王振立於不敗之地,滿朝文武更是懾其淫威,不敢與之抗衡。

畢竟腦袋只有一個,誰出頭誰死。

想來想去,百官之中唯有沈憶宸這小子,有這個勇氣去忤逆王振。

不管他擔任經筵講官最後結局是好是壞,至少現在能依靠著背後的勳戚集團,平衡下朝堂逐漸失衡的局勢。

哪怕王直最初的目標,是扶植自己的外甥賀平彥上位,此時都不得不做出妥協,先讓沈憶宸上去與王振鬥一鬥再說。

有了吏部天官王直的贊同,推舉票數成為了四比四,並且馬愉一派隱約還成為了弱勢一方。

可以說這種結果,完全出乎了馬愉的意料,沈憶宸此子出鎮山東一年多,人都不在朝堂中樞,更別說拉攏各方朝臣結黨營私。

為何能得到半數支援?馬愉想不通這個問題,可他不得不承認推舉的結果。

只見馬愉清咳一聲後,站起身來緩緩說道:“既然諸位同僚已經給出意見,那吾等就將沈侍讀學士具名陳奏陛下。

最終結果如何,就看陛下欽定了.”

名義上是皇帝欽定,實際上這就跟殿試主考官舉薦